今天是玄甲虎師斷糧的第六天。
北狄並不急於發動進攻,很顯然,他們有足夠的耐心,打算不費一兵一卒就將整個雪域城活活困死。
漫天風雪中,武平侯靜靜站立在城牆之上,遙望著不遠處北狄軍隊的營地,神情悵惘。
“爹!”周懷寧匆匆走了過來,“這裡是風口,寒風刺骨!快回屋裡暖和暖和!”
武平侯轉頭,看著小跑而來的周懷寧,“過來!陪爹爹說說話!”
武平侯濃眉大眼,闊麵重頤,眉目之間自有威嚴之感。
特彆是說起話來,嗓音粗礪,顯得很是粗獷豪邁。
“是,爹爹。”周懷寧垂下頭,慢慢走了過去。
在這世間,周懷寧最怕的人就是武平侯。
自從知道周懷寧害怕尖嘴禽類之後,父子倆就開始了一場長達十多年的較量。
說是較量,不如說是武平侯的不甘心,他的兒子,怎麼能怕雞怕鳥呢?
武平侯成了周懷寧的噩夢,周懷寧曾一度以為自己不是親生的。
所以這麼多年來,父子之間其實就沒怎麼親近過。
周懷寧剛走近,突然一隻麻雀飛了過來。
武平侯連忙伸手,一把將周懷寧攬了過來,“兒子,彆怕!你把眼睛閉上!”
“爹,孩兒已經不怕這些了。”周懷寧神色平靜,揮手將麻雀趕走了。
“是嗎?”武平侯表情微微一僵,攬著周懷寧肩頭的手有些無措地收了回來,“你如今竟然不怕了?我怎麼不知道?”
“是的。”周懷寧不無慶幸道,“孩兒如今不怕所有的尖嘴了,爹爹不用為此事煩憂了。”
“好事,真是好事!可喜可賀!”武平侯笑了兩聲。
“是的,爹爹。”周懷寧也陪笑了兩聲。
之後便陷入尷尬的沉默,兩人一時無言。
周懷寧想找點話題聊聊,可不知從何開始,慌得他把手指捏得泛白。
“你長大了。”武平侯打破了沉默,“說起來,是爹爹做得不夠好。對你嚴苛有餘,關心不足。你可在心裡怨恨過我?”
“孩兒不敢。”周懷寧鼓起勇氣看了一眼武平侯,“是孩兒自己不爭氣,太過怯懦,讓爹爹失望了。”
“你哪裡怯懦了?”武平侯突然哈哈大笑,“聽說你在鹹川縣,將幾任巡撫知府氣得幾近吐血,看到你就頭痛!你這個京城第一紈絝啊,可還真是名不虛傳!”
周懷寧偷偷瞄了老爹一眼,見他沒有責怪之意,不由得心生詫異:“爹,您不怪我嗎?”
“我怪你做什麼?”武平侯放緩了語氣,有些生疏地將手搭在周懷寧肩頭,
“你這孩子表麵上看起來不靠譜,其實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你心裡清楚得很。你一直都是單純善良的孩子,對事情有自己的判斷。”
“爹爹聽說了鹹川百姓對你的擁護和愛戴,懷寧,爹爹為你感到驕傲。”
周懷寧的心顫了顫,眼眶一陣發熱,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得到爹爹的誇獎。
“爹爹,鹹川縣的百姓才是真正的單純善良,其實孩兒也沒做什麼了不得的事,卻把他們感動得不行。”
武平侯點頭,“可惜那個地方如今成了叛亂之地,不然你本可以在那裡落地生根,成就一番作為,造福一方百姓。”
周懷寧動了動嘴唇,低聲道:“爹爹,就連大儒都留在黑河城了……”
武平侯看向遠方,“那又如何?他有他的選擇,我有我的立場。你爹這輩子,不可能做對不起攝政王的事。大宇江山,是他拿命換來的,我務必替他,守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