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見到雜誌社外這般熱鬨的陣仗,她才明白倫敦市區的輿論有多誇張。
“雖則哈維爾先生死的不明不白,但以商人角度來看,”錢伯斯先生溫聲寬慰道,“這對你而言是好事,女士——剛剛讓秘書送走的,是加印下期新刊的新合同。你以一己之力讓《海濱雜誌》印刷量增加了五成,我想,就算你的新故事是百萬巨著,我都能與老板談談提高稿酬的事項。”
增加五成?
好的,對不起哈維爾先生。
天大地大,賺錢最大。而且是哈維爾先生先算計克裡斯丁和爸爸的!他自作孽,付出了代價,和凱瑟琳也沒什麼關係。
何況要不是凱瑟琳穿越過來,按照原著,羅斯金先生可是真的被他一時嫉妒而害到家破人亡。
聽到提高稿酬關鍵詞,凱瑟琳的心、眼睛和大腦都被英鎊糊住,心中的擔憂和尷尬瞬間消失殆儘。
而且,放百餘年後,但凡新書出版,沒新聞還得製造些玄乎其玄的熱點和討論,來營銷宣發呢。十九世紀的出版行業,尚未形成營銷體係,這是天降機會到了凱瑟琳頭頂。
便宜不占白不占。
想通這點,凱瑟琳頓時心安理得了起來。
“既然如此,”她收斂心神,開門見山,“我在信中提出的要求,也就不算過分了。先生,我想聯係警方,搞清楚卡特·哈維爾之死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能問問為什麼嗎,凱瑟琳小姐?”錢伯斯先生嚴肅起來。
他這番態度,對凱瑟琳來說再熟悉不過了。
儘管主編先生很克製,可一句“為什麼”,仍然表示出了擔心和質疑。
說到底凱瑟琳·羅斯金隻是名年紀輕輕的未婚小姐,寫作是一回事,提出要去直麵謀殺案件,則是另外一回事。
但凱瑟琳覺得她不去不行。
“我進門之前,”她深吸口氣,“就聽到雜誌社外有讀者閒聊,聽說是喬治·貝爾策劃了謀殺案,才會對《謀殺指導》而感興趣。先生,我是作者,我不是殺人犯。”
錢伯斯先生失笑:“隻是一些謠言,沒什麼大不了的。”
凱瑟琳卻無比認真:“眾口鑠金,錢伯斯先生。若是這謠言被凶手利用了呢?”
辦公桌後的主編先生猛然愣住。
“你看過《謀殺指導》,”凱瑟琳侃侃而談,“古多爾爵士分析那封警方來信,說凶手就是為了獲得關注,才向警方公示自己的存在。我認為殺死哈維爾的凶手,不論動機是什麼,他寫信的目的與文中凶手是一樣的——就是要讓大眾意識到有這個人,起到掀起討論、進而製造恐怖和威懾的效果。”
當然了,凱瑟琳不能告訴錢伯斯先生,她知道幕後黑手的代號。
那位“厄瑞波斯”爵士,其目的就是昭告所有知情者:背叛他的代價,和卡特·哈維爾一樣。隻是不知道,他為何會選擇與凱瑟琳撰寫情節一樣的方式。
但有一點事確定的,這位爵士知道凱瑟琳·羅斯金的存在。
“如果我不搶占先機,”凱瑟琳繼續說,“到時候凶手將嫌疑推脫給喬治·貝爾……不止是我,連《海濱雜誌》都會受到牽連。所以,我認為這件事必須由喬治·貝爾親自‘出麵’,洗清嫌疑。”
還有一點凱瑟琳沒說。
那就是讓喬治·貝爾活躍到現實之中,無異於保持《謀殺指導》持續曝光。
畢竟雜誌連載要三個月呢!十九世紀的倫敦犯罪率這麼高,一個謀殺案,民眾新鮮把個月就很長了。她可不想最後故事結尾無人問津。
既然營銷,就營銷到底嘛。
錢伯斯先生聞言,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後,他一聲歎息。
“凱瑟琳小姐,”錢伯斯先生感慨地打趣道,“你這一番分析,比蘇格蘭場的探長還有條理,我實在是找不出反駁的理由來。但我不建議你主動聯係警方——哪怕由我作為代理人出麵,他們也會想儘辦法查出你的身份。不如換個思路。”
這倒是不假。
凱瑟琳還是不想暴露馬甲的,她好奇問道:“錢伯斯先生有什麼建議?”
主編微微一笑,拉開辦公桌的抽屜,拿出來事先收拾好的信件和名片。
“謀殺案登報當天,就有不少記者聯係了我。”錢伯斯先生將名片悉數推了過去,“隻要提供獨家新聞,他們巴不得不叫彆人知道你的身份呢。何況有幾位記者還是我的朋友。”
是啊!凱瑟琳恍然大悟。
聯係警方,不如聯係記者!
不怪凱瑟琳這個記者出身的想不到,十九世紀的記者和百餘年後全然不同。在這個信息沒這麼發達的時代,誰掌握了線人,就等於發了家。因而媒體記者的口風,有時候比律師警察還緊呢!
而要是利用媒體調查運作,這可是凱瑟琳的老本行。
凱瑟琳雙眼一亮,接過名片。
她迅速將幾位記者的信息掃了一遍,留下其中一個。
“就這位吧,先生。”她將名片歸還給錢伯斯先生。
主編先生接過名片一看,詫異地挑起眉梢。
凱瑟琳·羅斯金小姐略過了幾家全國有名的大報社記者,她遞過來的名片簡陋、破舊,一看就是被反複利用過。
“明麗·法勒——《驚悚日報》專欄記者。”
是一家身為業內人士,錢伯斯先生聽都沒聽過的邊緣小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