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下人一見他,便哭著喊著跪下來求商星瀾做主。
“我們隻不過閒聊幾句,少夫人突然衝上來撕扯毆打,要是少爺不在,她今日怕是要打死我們!”
她們扯開衣裳,露出胳膊和腿上的棍痕。
楚黎也挽起袖子,本想也裝裝可憐,卻發現自己皮糙肉厚一點也沒受傷。
她咬了咬牙,隻得道:“夫君,她們笑話我,說我是要飯的飛上枝頭變鳳凰,還說我……”
商星瀾斂眸看著她,半晌,將她掌心的棍子拿走,遠遠丟開。
“阿楚,不要這麼做,”他低聲道,“以後這種事你不必動手,隻需要告訴我。”
告訴他?
告訴他有什麼用,他的心腸那麼軟,又那麼好騙,讓那幾個下人掉幾滴眼淚就哄騙過去了!
楚黎憋悶地瞪著他很久,轉身氣衝衝地跑開。
從那時起,她再也不在商星瀾麵前偽裝可憐溫順的模樣。
反正他什麼都看到了。
她就是這樣的人,從陰溝裡爬出來的臭蟲子,要想不被人踩死,不被人瞧不起,隻能這樣做。
沒有人教給她除了反擊以外,還能怎樣處理她人生裡的難題。
至於後來,楚黎再也沒見過那些下人,肯定是被商星瀾安排去了彆的院子,他才不忍心懲罰彆人。
沒成想時隔多年,再聽到這句話竟然是從一個魔頭口中。
楚黎莫名有些想笑。
“為什麼要告訴你,你幫我殺人?”
無名又蹙了下眉,低聲道,“嗯。”
她在心底低嗤了聲,根本不把他的話當真,這魔頭現在對她百依百順,但是說不準什麼時候看她這張臉看膩,一刀就把她殺了。
就算楚黎自己也會殺人,但她自認為和無名這種魔頭不一樣,要是沒人欺負她,她才不會無緣無故動手,哪像他們似的,持刀闖進孤兒寡母家中還要霸占她家。
想到這裡,楚黎更覺委屈,要是她會些法術,絕不受這樣的氣。
“還有彆的事麼?”她抿了抿唇,轉身便要進屋,“我回去了。”
手腕忽然被人攥住拉回來,楚黎猝不及防落入對方的懷抱。
無名沉沉盯著她,眼底覆著意味不明的慍色,一字一頓道:“我說了,我會幫你。”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麼說,可心底有個聲音告訴他,他想要楚黎的認可,想讓她學會依賴他。
“知道了。”楚黎被他的沉冷語氣嚇到,有些畏懼地抽了抽手,沒抽動,小聲道,“你攥疼我了,我要進屋裡陪因因。”
聞言,無名神色微滯,鬆開她的手。
楚黎毫不猶豫跑進了屋裡,望著她的背影,無名身上魔氣更盛。
不知為何,隻要看到她那副警惕排斥的模樣,心頭便煩躁難耐,胸口仿佛燃著一團欲滾欲旺的烈火,將理智燒成煙灰。
那是源自身體本能的反應,不受他自己控製。
總覺得不該是這樣,一切本來不該如此。
頭痛欲裂,他掐緊額角,呼吸顫抖,腦海浮現一道忽遠忽近的聲音。
“你不理我了?”
少女麵容模糊,可偏生能感覺到她眼眶紅透,正恨恨盯著他。
雨水將衣衫浸濕,她似乎跑丟了鞋,赤著腳站在他麵前,腳上沾滿泥巴和血,朝他逼近半步,
“就因為我下毒殺人,你真不理我了?”
“是那個人欺負我在先,你憑什麼不許我動手?
其實你是看我乾什麼都不順眼對吧,他們都說你早就厭惡我。
你娶我的時候明明就知道我是乞丐,我要過飯我偷過錢,我不懂禮數不知廉恥,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我要你親我,立刻。”
“我就知道你不願意,你討厭我,當初為什麼娶我?”
胸口驟乎悶痛,無名扼住衣襟,卻無法抵抗如同潮湧般襲來的苦楚。
他近乎窒息地努力呼吸,扶住小桌,嘔出一口血來。
無名怔愣地望著掌心粘稠的血汙,半晌,他逐漸平複顫抖的呼吸,取出手帕,一點點擦拭乾淨。
剛剛那是……他的記憶?
自從五年前墮魔意外失去記憶,這還是他第一次想起從前的事。記憶裡的人,他想不起麵容,也不知道名字。
可心口撕裂一樣的疼,還吐了血。
好難受,想哭。
無名抬眸望向裡屋,方想推門而入,卻發現又落了鎖。
到底為什麼要在屋裡安一把鎖?在防誰,她難道連她那夫君也不信麼?
一陣敲門聲響起。
裡麵傳來楚黎謹慎的聲音,“你還有事?”
無名咽下喉間的腥甜,語氣很輕,“開門。”
“我和因因在練字……”
“阿楚。”
他深吸一口氣,又重複一遍,
“開門。”
真是不可思議,就連開門這句話,他覺得自己好像也跟某人說過一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