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黎心頭驟跳,還以為自己的意圖被他發現,忙伸手牽住他,“夫君,謝大哥誇因因有天資呢。”
商星瀾沉沉望著她,回握住那沁著冷汗的手。
狡猾至極,隻會在這種時候喊他夫君。
沒關係,他們的賬成親之後慢慢算。
“還沒拜堂,不能這麼叫。”他淡淡道,拉著楚黎走向屋內。
楚黎每一步都走得如赴刑場,如果她注定逃不過這一劫,為什麼老天爺偏偏還把謝離衣送到她身邊?
兩人走進屋內,商星瀾將喜帕蓋在她頭頂,就像當初他娶她回家那樣。
眼前一片鮮紅,楚黎隻能看到自己的靴尖,和商星瀾緊緊牽著她的手。恍惚間她還以為是故景重現,身邊不是魔頭,而是她真正的夫君。
“一拜天地。”
顧野十分自覺地充當起媒人的角色。
成親還挺好玩的,倘若換個人便沒意思了,可新郎官是無名,他怎麼想怎麼覺得有趣。
魔尊娶妻,此事要是傳出去,民間不知會多出多少話本子來。
商星瀾帶著她轉身麵向天地,輕輕放開楚黎的手,俯身一拜。
餘光瞥見楚黎一動未動,他眯了眯眼,低聲道,“平安鎖。”
楚黎咬了咬牙,不得已俯身參拜。
天地可鑒,她不是自願的!
“二拜高堂。”
商星瀾帶著她轉身過來,淡聲道,“下一個。”
爹娘不在,有什麼可拜。
“是。”顧野笑了笑,又揚聲道,“夫妻對拜——”
楚黎深吸一口氣,麵向身旁人,潦草敷衍地彎了下腰。
商星瀾緩慢俯身,目光落在她頭頂喜帕,眸底暗流湧動。
心頭是喜是悲,說不清,道不明。
怎麼一轉眼,他們之間會淪落如此模樣。
他平靜起身,淡聲道,“你真的不認識謝離衣?”
楚黎微愣了下,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我給你機會,再去問他一次還記不記得你是誰。”商星瀾閉了閉眼,低低道,“平安鎖沒有什麼陣法,隻是普通的金鎖,你無需顧慮,去問吧。”
楚黎磨了磨牙,“你又要乾什麼,我都說了我們不認識。”
整天不知道發什麼瘋,總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商星瀾短暫沉默片刻,輕描淡寫地道,“你不問,我會直接殺了他。”
他緩慢轉過頭來,湊近楚黎些許,聲音更輕,“你大可以看看,是我不如他,還是他不如我?”
修真界高手如林,天資聰穎者千千萬萬似過眼雲煙,還沒有人敢在商星瀾麵前自稱天才。
謝離衣,一根手指便能摁死的人,也配跟他相提並論。
這句話,他早就想說。
若非顧及楚黎真心將謝離衣當成哥哥,他甚至根本不會記住這個名字。
聞言,楚黎愕然看著他,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還自負的人,“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你以為你是誰啊,那可是謝離衣……“
話音落下,她倏忽意識到自己說漏嘴,心頭咯噔一聲。
商星瀾幽幽轉眸。
“你不是說,你們不認識麼?”
楚黎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臉上滾燙,不由自主抓緊了衣角。
“是!我是認識他,關你什麼事?”
商星瀾胸腔積鬱的火氣被她激起,冷笑道,“我現在是你夫君。”
楚黎神色微頓,恍然大悟般望向他,“你就因為這個生氣?因為我說你不如他,吃醋了?”
不是,她隻是隨口一說而已,這人怎麼動不動就吃醋,沒完沒了的!
商星瀾沒說話,神色冷然。
楚黎憋悶地瞪著他,咬牙吐出幾個字,“我是認得他,可他不認得我啊。”
“是麼,”商星瀾漠然道,“既然他把你忘了,那我去幫你報複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如何?”
見他轉身要出門,楚黎連忙摘下蓋頭,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將人攔住,“誰跟你說他背信棄義?”
商星瀾:“我猜的。”
楚黎又急又氣,生怕他真去把謝離衣殺掉,他把話說得那麼肯定,萬一真有打贏謝離衣的實力,那她逃走的希望又要破滅了。
“他從始至終就不認識我!”
話音脫口,商星瀾身形僵住。
他緩慢轉過頭來,望向楚黎。
楚黎無可奈何地輕吸了口氣,認命般道,“你能不能彆總是臆想,誰告訴你我倆從前認識的?我跟他今日是第一次見麵,隻是從前聽人說過他的名字而已。”
她根本不認識謝離衣,隻是偶然聽說過有個很厲害的、曾經當過乞丐的修士,幻想那人會是她的哥哥,能夠保護她。
在她嫁進繁華奢靡的商家後,見到無數厲害的修士和法力高強的夫君,她唯一能夠保護自己不受傷害的方式,隻有撒謊,欺騙。
在吵架時搬出謝離衣來,是想告訴商星瀾——她不是沒有退路和依靠的,休想欺負她。
隻有楚黎自己清楚,她什麼都沒有。
顫顫巍巍、戰戰兢兢地給自己套上了一層看似堅固不可摧的外殼,包裹住脆弱無助的自己。
那時候她也不過隻有十六歲而已,這便是她生存下來的方式。
謊言笨拙,漏洞百出,她夫君卻偏偏沒有發現。
刹那間,商星瀾腦海一片空白。
他茫然半晌。
眼前仿佛浮現出楚黎第一次同他提起謝離衣的場景。
那時她躲閃的目光,低弱的聲音和心虛的表情,逐漸變得清晰。
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