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多想,藺昌民上前一步,恭敬回道:“大哥,西洋醫學診斷,重在借助儀器探查體內,諸如聽診器探心肺,顯微鏡驗血液,或可發現肉眼與脈象無法察覺之隱疾。大嫂此症來得突然,諸位中醫前輩既然難以決斷,民建議直接送往設備齊全的西式醫院,做一番係統檢查,或能查明病因。”
話音剛落,屋內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一位老中醫撫摸胡子道,“三少爺,您的意思是我華夏中醫不如西洋西學?中醫查不出來的,西醫不靠自身學識,單靠些冰冷儀器便能查出?”
其他幾位中醫都覺得貽笑大方。
藺昌民眉頭微蹙。
他留學歸來入醫館研學時便發現,中西醫矛盾自古有之,很多時候他也不知該如何同這群老頑固解釋,西醫並沒有他們想的這般可怕。
簾幕後傳來鄧媛芳虛弱的聲音,“多謝三弟好意,但我自幼便在家中延醫用藥,皆依中醫之理,並無不妥。父親亦曾教導我們,西洋虎狼之藥,不可擅用。若他老人家知我妄加使用西法,定要罵我不守祖宗基業了。”
藺昌民駭然。
其實在港城,環境開放,民間逐漸有越來越多人相信西醫,府上專請的顧老醫生是中西兼學的大才,他常去的聖心慈善醫院也每日人滿為患。
但鄧家是從北方來的百年望族,遵循舊製,竟將西醫視為異端。
藺雲琛的眉頭越擰越緊。他本人對中西醫並無絕對偏好,可眼下請來的中醫都束手無策,鄧媛芳又堅決排斥西醫,連顧老醫生都不讓看。
他一時陷入兩難。
“三少爺,或可讓小的一試。”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藺昌民身後的小廝身上。
藺雲琛微微抬眸,“昌民,他是誰?”
藺昌民沒想到沈姝婉會主動開口,趕忙解釋道,“他是我醫館裡的學生,最擅長婦人疑難雜症的。正好今日隨我入府拜見顧老醫生,我便帶他一道過來瞧瞧。”
“學生?能行嗎?”幾個老中醫笑著搖頭。
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也敢在他們這些杏林名家麵前妄言?
藺雲琛深邃的目光在沈姝婉身上停留片刻,那半截白皙纖細的脖頸,讓他不由地想起夜半嬌軟的身影。
他突然覺得自己瘋了。
鄧媛芳就躺在裡麵,他竟然對外麵一個陌生男子起了心思。
他匆忙掩去眼底的失態,冷冷開口,“既有三弟作保,那你便去把個脈吧。”
沈姝婉低垂眼眸,快步上前。
輕輕把手放在那截手腕上。
片刻,她收回手,態度謙卑恭敬。
她將聲線故意改成男子說話的嗓音。
“回大少爺,小的愚見,夫人此症,未必需要立刻送往醫院。”
眾人嘩然。這小毛孩竟然真敢大咧咧地發表言論?
他們這麼多中醫名家挨個把脈都沒把出問題來。
這小子碰一碰,摸一摸,就探出來了?
簡直荒謬!荒唐至極!
簾幕後,原本因藺昌民提議要送醫院就診的鄧媛芳,聽到她所說的話,精神猛地一震。不要去醫院?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焦急地開口,“你,你繼續說下去。”
得到許可,沈姝婉卻沒有立刻往後說。
她環視四周,“此症需要用到小的家中祖傳秘方,不可泄露給外人。請大少爺屏退左右,若您不放心,屋內可留您和三少爺。”
在場所有人又是一愣。
“臭小子,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老中醫忿忿道,“彆是裝神弄鬼,故弄玄虛吧?小心耽誤大少奶奶的病情,你家幾條命都不夠賠的!”
藺雲琛沉默不言,似乎也在思考。
鄧媛芳卻顧不得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