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蕙,之前我隻是不喜歡你,但是現在我很討厭你。”
內室裡,江明棠坐在桌旁,看著一旁不停抽噎的人,說了這麼一句話。
大抵是她太過直白,江雲蕙都愣住了。
旁邊的兩個丫鬟,更是垂首躬身,大氣不敢出。
門口處的威遠侯與孟氏,也怔住了。
他們原本是想來看看江明棠,卻恰好撞見了先前那一幕。
說實話,在江雲蕙說想要留在父母身邊時,孟氏感動而又心疼。
她恨不能立馬進去抱住這個她用心養大,自幼嬌寵的女兒,好好安慰一番。
威遠侯比她理智些,顧及到親生女兒的感受,把她攔住了。
結果他們就聽到江明棠說的那句話。
孟氏不免又覺得,這孩子有些不懂事了。
方才在老夫人麵前,還答應得好好的,把雲蕙當一家人。
結果還不到一個時辰,態度就變了。
讓雲蕙留下,是他們決定的。
她討厭雲蕙,又豈不是在怨怪他們?
當年之事,他們也不是故意拋下她的。
她養了雲蕙這麼多年,又怎麼可能一夕割舍。
明棠就不能體諒下,她這個做母親的嗎?
“江雲蕙,我並非是個脾氣溫和的人,有一句話你說的對,你這輩子,都欠我的。”
江明棠看著她:“在上京之前,我也想過要父親母親把你趕走,讓你也去過一過苦日子,我心中才算舒服。”
“但父親告訴我,當年之事實屬意外,怪不到你頭上,又說他們對你有多寵愛,我聽了之後,高興我父母不似沈家那般淡漠女兒,但也心痛他們寵著的人不是我。”
“父親又說,母親是如何的舍不得你,整日在家中傷懷,要是你走了,怕是一雙眼睛要哭瞎了去,最後我選擇尊重她的決定,就這樣不哭不鬨地回了侯府。”
說到這裡時,江明棠的聲音有些顫抖,似乎是想要哽咽,又被她生生忍住。
“所以,即便之前一見麵,我就對你不喜,也忍耐下來了,當做一切沒發生過,往後好好過日子,那些委屈遠不及家人重要。”
“而你現在跑過來找我,讓我意識到,你是個多麼虛偽,而又自私自利的人。”
“我不是,我……”
江雲蕙下意識想反駁,江明棠卻沒給她開口的機會。
“你說可以把一切都還給我,甚至可以為奴為婢,瞧瞧你那雙手,細嫩白皙,像是能做活兒的樣子嗎?這話說出來,你自己都不信吧?”
“可你還是說了,因為你清楚地知道,父親母親根本不可能讓你去做奴婢,你看似是來賠償我,實則是利用他們的寵愛,博取同情罷了,何其虛偽!”
這一番話,讓江雲蕙頓時啞口無言而又慌亂。
因為江明棠說的是實話。
早在得知自己身份的那一刻,她就清楚的意識到了,自己必須要牢牢抓住孟氏跟威遠侯,才能繼續留在這個家裡。
“雙親還有祖母,都希望家中和睦,你卻跑到這裡來找我哭哭啼啼,不顧及祖母,父親,還有母親的體麵,要是傳了出去,侯府顏麵往哪裡放,旁人又會如何看待家中親眷?”
“你根本沒有想過這些,隻顧著自己,這讓我懷疑,你到底是舍不得父母,還是舍不得侯府的富貴?”
聞言,江雲蕙有些驚怒,覺得她在曲解她的意思,反駁道:“我當然是舍不得爹娘。”
“哦,可你若是真在乎他們,又怎麼會聽了些風言風語,就不管不顧地過來鬨?”
江明棠眯了眯眼:“還是說,你故意這麼做,是想讓大家以為,是我欺負了你?”
“不,不是這樣的。”
江雲蕙連連搖頭,淚水又湧了上來:“我沒這麼想過,我隻是怕你說動了母親,要趕我走。”
江明棠沉默了片刻,而後才道:“放心吧,為了侯府,我不會趕你走。”
“而且我知道,”她語氣暗淡了下去,“在父親母親的心裡,你比我重要得多。”
門口處,孟氏及威遠侯皆是心頭一顫。
但卻沒法否認這句話。
因為他們心裡自有一杆秤。
十幾年的感情,不是血緣就可以輕而易舉勝過的。
就好像分明是江雲蕙來這裡鬨,她卻下意識覺得,是明棠有錯。
可她分明什麼也沒有做過。
這麼一想,孟氏心裡十分的不好受,覺得對不住江明棠。
“可……可我聽說,你想要住芳華院,娘想讓我搬出去給你騰地兒……”
江明棠不由歎了口氣:“我還真是替母親心寒,她這麼寵愛你,你卻為了一個院子,鬨成這樣,你可知道在我提出要那院子時,她當即就拒絕了我。”
“我並不知道那是你的院子,隻是看它景致好罷了,母親拒絕後,我仍舊住在這兒,在豫南時我住後偏房,那兒連這屋一半大都沒有,我照樣待了十幾年,所以你大可不必擔心我會跟你搶地盤。”
江明棠說到這裡,肅聲道:“你回去吧,今天這事兒,我就當沒發生過,以後不要隨便來找我,你知道的,我並不想看見你。”
“記住你的身份,你現在仍然是侯府的二小姐,不要讓母親再為你操心。”
這一番話說的江雲蕙恍恍惚惚,到底是明白過來,自己實在是太草木皆兵了些,怕離開侯府,都丟了大家閨秀的體麵,最終擦乾眼淚回去了。
她走之後,屋子裡傳來低低的泣音,無比傷心,聽得孟氏與威遠侯憐愛之餘,又心痛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