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名號,卻不僅限於她。
祁嘉瑜也是京中頗負盛名的才女。
她們隻要在詩會遇到,必然是並列頭名,不分伯仲。
從前江雲蕙心高氣傲,常常在詩作上與她較勁,不覺得自己哪裡比祁嘉瑜差,但也不會盲目自信,還是很欣賞祁嘉瑜的,這的確是個才女。
但如今身世揭曉後,她再看祁嘉瑜,就多了一種自卑感,十分不自在。
再一看旁邊的江明棠,就更不自在了,仿佛在時刻提醒她那不算高貴的出身。
恰巧她瞧見從前閨中認識的幾位好友,今日也在宴上,其中還有陸靜賢,於是打過招呼後,就同她們一起四下遊逛去了,隻留下祁嘉瑜與江明棠在園子裡並行。
周遭奴仆恭敬跟著,江明棠緩步走在青石路上,目視前方,不曾說一句話,身側的祁嘉瑜也一語不發,隻時不時看她。
良久,她才開口道:“江小姐與我想象中,不大一樣。”
江明棠看向她:“那在祁小姐看來,我該是什麼樣子的?粗鄙無禮?舉止魯莽,沒有分寸?”
祁嘉瑜沒料到她竟這麼直接,將她想過的那些詞,全說了出來。
其實也不是她想的,而是旁人告訴她的。
商賈低賤,在京中這幫貴女的眼裡,在商戶家中長大的江明棠,又能端莊優雅到哪裡去?
江明棠見她不說話,挑了挑眉:“看來祁小姐所想的,就是我說的這些。”
“抱歉。”祁嘉瑜有些尷尬,雖不是她說的,但還是給她道歉,“京中流言碎語傳的多了,不免入耳入心,造成刻板印象,今日一見才知,你其實與傳聞中猜測的截然不同……”
“倒也不是。”
江明棠打斷她的話:“祁小姐與我才剛認識,不算了解我,也許我是故意裝的呢?”
她輕輕笑了笑:“畢竟我從豫南來京,若是不裝得知書達禮,如何融得進來?又如何能在今日與你見麵?”
聞言,祁嘉瑜道:“江小姐說笑了,你回京已經近三個月,若隻靠偽裝,怎麼能令旁人信服?”
江明棠想了想,一本正經地回答她:“大抵是因為容色生得太好,比較具有欺騙性,我這張臉看上去,說是在豫南偏遠之地長大的,也沒人信,對吧?”
祁嘉瑜猝不及防,愣在原地。
對方這坦然至極的模樣,當真令她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
讚同?
好像不太好,她素來不以貌取人。
反駁?
對著這張臉,她說不出來。
祁嘉瑜看向她的目光變了,不再是方才帶著客套的疏離,而是有了些好奇。
“江小姐與舍妹這些話,若是傳出去,怕是又要遭人口舌了。”
一道男音響起,江明棠抬眸,就見祁晏清站在長廊之上,正帶著清淺的微笑看著她,眸光卻幽暗深沉。
江明棠眉梢微挑:“國公夫人馭下嚴格,府上下人們定不敢亂嚼舌根,祁小姐通情達理,也不會將女兒間的私話傳揚出去,若真泄露出去了,便是祁世子你傳的。”
“如此說來,莫非世子飽讀聖賢書,學完了孔孟之道後,卻不打算做儒雅君子,反而打算要做偷聽的長舌小人?”
祁晏清被她問的一噎,那抹出於禮貌硬擠出來的淺笑,當即就掛不住了。
這女子,分明做了對不住他的事,反倒轉頭指責起他來了。
他有些嘲諷地開口:“江大小姐,在下想見你一麵,還真是難啊。”
“哪裡難了?”她反問,“我雖拒絕了世子兩次,可你不還是成功讓夫人設宴相邀,見到我了麼?”
祁晏清也沒指望能瞞住她。
在接二連三被拒之後,他更鐵了心要見到江明棠,於是趁著江時序被太子選為參將的機會,說服了父親,與威遠侯府來往,並由母親在府中舉辦一次宴會,邀江家女眷參加。
這不,他終於見到她了。
祁嘉瑜從旁聽著,隻覺得這兩人語氣裡透著股熟稔,趕緊屏退左右,如今廊上隻剩他們三個,她的眼睛在自家兄長與江明棠身上來回轉悠。
兄長從不與女子來往,如今突然出現在女眷舉辦宴席的後院也就罷了,聽這意思,竟還是特意為了江明棠來的。
他們從前,應當不曾見過呀。
非要說這兩人的交集點,也就是陸家的陸小侯爺了。
可陸小侯爺不是在鬨退婚嗎?兄長又是怎麼摻和其中,與江明棠認識的?
她怎麼從未聽說過?
祁嘉瑜把腦子裡的思緒迅速理了一遍,還是沒想明白。
正亂著呢,就聽祁晏清說道:“嘉瑜,你先走吧,這邊有我照看,不會出事的。”
竟是要支開她麼?
祁嘉瑜更驚疑不定了,剛要說些什麼,江明棠搶先一步:“不必了,男女授受不親,趁著祁小姐也在這兒,世子有話直說。”
正好她也站累了,轉身走到院中亭子裡,祁晏清緊隨其後,三人落座之後,他說道:“江小姐,說吧。”
“世子要我說什麼?”江明棠仍舊氣定神閒,“我聽不明白。”
這話一出,真是把祁晏清給氣笑了。
他也顧不上妹妹在場,語氣冷了些:“你利用我為你兄長造勢,使他入了太子青眼,得了虎賁軍參將的位置,難道不該給我個說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