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深夜的敲門聲最嚇人?
門鎖被悄無聲息地撥動,詭異的香氣代替了敲門聲,門縫下有活物般的東西爬進來時,你才知道,真正的恐懼,是無聲的。
舅公袁守誠家那扇老窗戶,像一幅褪了色的舊畫框,框著外麵被高樓切割得支離破碎、死寂一片的天空。
屋裡就亮著一盞老台燈,光線昏黃,勉強照亮茶幾那一小塊地方。李司辰捏著毛筆,手腕懸得發酸,筆尖蘸飽了猩紅的朱砂,卻遲遲落不下去。
他腦子裡跟一團亂麻似的,不是符咒的筆畫,而是白天那輛鬼鬼祟祟的黑車,還有左眼裡那個蹲在暗處刨土的模糊人影。
舅公歪在對麵那張吱呀作響的藤椅裡,眼皮耷拉著,像是睡著了。可李司辰曉得,這老頭兒警醒得很,耳朵比貓還尖。
屋裡靜得嚇人,隻有老掛鐘秒針“哢、哢”走動的聲響,一下下,敲得人心慌。
突然,舅公眼皮都沒抬,乾癟的嘴唇裡吐出兩個字,輕得跟歎氣似的:“來了。”
李司辰手腕一抖,“啪嗒”,一滴朱砂落在符紙上,洇開一小團刺目的紅。他猛地抬頭,側著耳朵聽。
樓下,夜風空蕩蕩地穿過巷子,帶著嗚嗚的哨音,沒啥特彆的動靜。
“什…什麼來了?”
舅公沒搭理他,慢悠悠地坐直身子,那雙平時總眯著的眼睛睜開了,在昏黃的光下,亮得有些瘮人,像兩口深井。
他側著頭,耳朵微微動著,像是在捕捉風裡細微到正常人根本聽不見的動靜。
“哼,”他鼻腔裡哼出一股冷氣,“腳步虛浮,像沒吃飽飯,可氣息裡帶著公門裡常見的油滑味兒,還混著…陰祠裡那種廉價的香火氣。兩路人,湊一塊兒了。”
李司辰心裡咯噔一下。公門的人?還摻和著搞邪術的?
這組合透著一股邪性。他下意識摸了胸口,那司南佩貼肉掛著,此刻竟然微微發起熱來,不是燙,是一種持續的、警告似的溫熱。
“吱呀——”
一聲極輕微、幾乎被風聲蓋過的響動,從樓下傳來。像是有人用極巧的手法,在撥弄那扇老舊的單元門鎖。
舅公站起身,動作不緊不慢,卻帶著一種山塌下來都不慌的穩當勁兒。他踱到窗邊,撩開厚重窗簾一角,往外瞥了一眼,隨即放下。
“一個在巷口望風,站姿是刑警隊的底子,可眼神飄忽,沾著邪氣。另一個…摸上來了。”
他話音還沒落,門外樓梯上,就傳來極輕極緩的腳步聲,像貓一樣,小心翼翼,停在了他們家門外。
沒敲門。一片死寂。隻有門縫底下,隱約透進來一縷走廊聲控燈那點昏黃的光。
李司辰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的,快趕上掛鐘的響聲了。他攥緊了手裡那支禿頭毛筆,指關節捏得發白。
他瞅向舅公,老頭兒卻一臉平靜,甚至慢悠悠地坐回藤椅,又闔上了眼,好像門外隻是隻路過蹭癢癢的野貓。
時間一分一秒地爬,門裡門外,一種詭異的對峙。空氣好像凝固了,壓得人喘不上氣。
就在李司辰憋不住想開口問的當口,門外那“東西”似乎沒了耐心。
一撮淡淡陳腐腥氣的香味,像條冰冷的蛇,悄無聲息地從門縫底下鑽了進來。聞著讓人頭暈眼花,胸口發悶。
“迷魂香?下三濫的玩意兒。”
舅公眼皮都沒抬,嘴角扯出一抹譏誚。
他隨手從茶幾上拈起一張李司辰畫廢了的、皺巴巴的“淨衣符”,指尖一搓,那符紙“噗”地一下無火自燃,騰起一縷極細的青煙,帶著清新的草木灰味兒,瞬間就把那甜膩的異香衝散、吞沒了。
門外傳來一聲壓抑的悶哼,像是吃了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