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裡靜得嚇人,掉根針都能砸出響兒。
所有的眼珠子,跟探照燈似的,齊刷刷打在李司辰臉上。他坐在靠門的硬木椅子上,屁股底下跟長了蒺藜狗子似的,紮得他坐立不安。
左眼眶裡那根“通條”還在不依不饒地跳著疼,連帶著半拉腦袋都木木的,看東西帶著重影。
冷汗跟蚯蚓似的,順著脊梁溝往下出溜,濕漉漉、涼颼颼地糊在肉上,冰得他直起雞皮疙瘩。
蘇錦書那句話,像把小攮子,直接捅破了最後一層窗戶紙。
“更特殊的……‘感知’能力。”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清淩淩的,沒半點含糊,眼毒得像剛磨過的刀子片兒,就那麼直勾勾地剜著他。
這娘們兒,眼太毒!
袁主任坐在主位上,手指頭無意識地敲著桌麵,噠、噠、噠,每一下都像敲在李司辰的心尖上,敲得他心慌意亂。
他那張臉繃得跟塊青石板似的,目光在李司辰和蘇錦書之間掃了個來回,最後死死釘在李司辰那張煞白的臉上。
“李司辰同誌,”袁主任開口了,聲音低沉,帶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官威,“蘇乾事的話,你也聽到了。情況特殊,非常時期,要用非常之法。”
“館裡,乃至上級,對這次事件高度重視。你如果……真有什麼異於常人的感知,希望你不要有顧慮,以大局為重,積極配合調查。”
大局為重?
李司辰心裡罵了句娘,這頂高帽子扣下來,沉得能壓斷人脖子。
他抬眼掃了一圈,會議室裡那些個領導、專家,眼神複雜得很,有好奇,有懷疑,有審視,還有那麼一絲……不易察覺的懼意,像是怕沾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老張縮在角落,腦袋都快埋到褲襠裡了,恨不得原地刨個坑把自己埋了。
他知道,今天這關,是混不過去了。
硬扛?
那就是不識抬舉,往後在館裡,甚至在這行裡,都甭想混了。
承認?
那後患無窮,這雙“洞玄眼”就是個燙手的山芋,一旦露了白,指不定招來什麼禍事。他心裡跟開了鍋的滾水似的,翻騰得厲害。
答應?
那就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後患無窮。
不答應?
眼下這關就過不去,袁主任和蘇錦書絕不會罷休。他眼角瞟見周圍那些或懷疑或期待的目光,知道自個兒已是甕中之鱉。
電光火石間,他腦子裡閃過舅公袁守誠那張疲憊又嚴肅的臉,想起他告誡的“藏巧於拙,用晦而明”。賭了!就賭個半真半假!
他猛地吸了口涼氣,這口氣吸得太急,嗆得他肺管子生疼,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彎下了腰,趁機用袖子狠狠抹了把額頭上不斷滲出的冷汗。
再抬起頭時,臉上硬是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嘴角扯動的弧度都帶著虛浮的顫音。
“袁主任,蘇乾事……”
他嗓子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帶著咳嗽後的破鑼音,聽著還真有幾分被逼到絕境的狼狽,“我……我這人,打小可能就……就跟常人不太一樣。對一些老物件,特彆是帶點……陰氣、邪氣的東西,比較敏感。”
“有時候靠近了,會頭暈眼花,身上不自在,甚至……能看到點模模糊糊的影子。家裡老人說,這是……招陰的體質,沒辦法。”
他這話說得半真半假。
真的是他確實“敏感”(洞玄眼),也確實會不適(反噬)。
假的是,他把這要命的本事,歸結為玄學裡常見的“招陰體質”,一種相對“合理”又略帶晦氣的解釋,既承認了特殊,又模糊了根源,還帶著點自嘲的無奈。
“之前沒敢說,是怕……怕人覺得我迷信,或者……不吉利。”
他適時地低下頭,眼神躲閃,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
會議室裡響起一陣壓抑的竊竊私語。有人皺眉,有人恍然,有人將信將疑。
蘇錦書靜靜地聽著,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李司辰注意到,她那雙過於清亮的眸子裡,極快地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光芒,像是確認了什麼。
她沒有追問細節,而是直接轉向袁主任,語氣平穩卻帶著決定性的力量:“袁主任,這種特殊體質,在民間並非孤例。在無法用常規手段解釋的超自然事件中,這種直覺性的感知,往往比儀器更直接。”
“我建議,立即組織一次對庫房及周邊區域的現場複核,請李司辰同誌協助,重點感知異常能量殘留區域。”
袁主任沉吟了片刻,目光銳利地看向李司辰:“李司辰同誌,你的身體……能撐得住嗎?這不是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