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總管將夏清鳶領到一座荒涼的宮苑前。
他停下腳步,躬著身子,如釋重負道:“道長,這便是靜心苑。”
不等夏清鳶說話,他又連忙開口,“咱家宮裡還有事,就先告退了。”
他語速急切,好像多待一會都會沾染上此地的晦氣。
看著他倉皇逃離的背影,夏清鳶眼神一動。
眼前的宮苑大門斑駁,露出裡麵腐朽的木色。
門上一塊蒙塵的牌匾歪歪斜斜地掛著,依稀能辨認出靜心苑三個字。
一陣秋風吹過,卷起幾片枯葉,帶來一股塵封多年的腐朽氣息。
這裡與其說是宮苑,不如說是一座廢棄的墳場。
夏清鳶神色淡淡地推開了那扇虛掩的院門。
伴隨著吱呀一聲,刺耳的聲響在寂靜中傳出老遠。
門內的景象比門外更加破敗。
庭院裡的雜草長得有人高,將原本的路徑完全覆蓋。
假山倒塌了一半,池水早已乾涸,露出龜裂的池底。
東西兩邊的廂房窗戶破損,蛛網遍布。
唯有正中的主殿,還勉強維持著完整的形態。
夏清鳶站在靜心苑中央,微微勾唇,好濃鬱的陰氣,倒是個修行的好地方!
她緩緩閉上眼,感受著流淌在空氣中的陰氣。
駁雜,卻濃鬱。
該是無數年來,那些失寵犯罪之人孤老於此地的怨恨所化。
是修習禦靈術的絕佳養料。
靜心苑?
夏清鳶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於她而言,這裡確實是個能讓心徹底靜下來的好地方。
鳳儀宮內。
和夏清鳶的平靜不同,皇後杜雲曦隻感覺身體一陣陣發軟。
夏扶搖扶著她坐回鳳塌上,一邊為她輕輕捶著背,一邊柔聲勸慰,“母後,您彆氣了,皇姐剛回來,不懂事也是有的。”
皇後靠在軟枕上,滿眼煩躁,“她怎麼變成這樣了?本宮記得當年她很乖的。”
“一身道袍,說話冷冰冰的,哪裡還有半點公主的樣子?”
“還有她看本宮的眼神,她是在怨本宮啊!”
皇後說著,情緒又激動起來。
“本宮有什麼辦法?當年若不送她走,大夏王朝就完了,夏家就完了!”
“本宮這些年難道就好過嗎?本宮夜夜都夢見她三歲時的樣子,哭著鬨著喊本宮母後!”
夏扶搖連忙握住她的手,“母後,扶搖都懂。”
“您是為了大夏,您是天下最偉大的母親。”
“皇姐她會明白您的苦心的,隻是她一個人在外麵久了,性子野了些,慢慢教就好了。”
在她的安撫下,皇後情緒漸漸平複。
她反手握住夏扶搖的手,滿眼憐愛,“幸好,幸好還有你。”
“扶搖,若沒有你,這十三年,母後真不知道該怎麼熬過來。”
夏扶搖將頭輕輕靠在皇後肩上,擔憂道:“母後,隻要能陪著您,扶搖就心滿意足了。”
“隻是,皇姐她畢竟是修道之人,身上沾染些不乾淨的東西也未可知。”
“讓她住在靜心苑那等陰邪之地,兒臣怕她鎮不住,反而引來禍事,衝撞了宮裡的貴氣。”
皇後聞言,眉頭立刻緊緊鎖起。
“你說的有理。”
“那地方本就不祥,讓她住進去,萬一真出了什麼事……”
夏扶搖眼底閃過一抹精光,建議道:“不如讓內務府派幾個得力的管事嬤嬤和太監過去,替皇姐打掃打掃庭院,再用桃木艾草熏一熏,去去邪氣。”
“這樣既能讓皇姐住得舒心些,也全了母後您的一片慈母之心,更能保宮中安寧,一舉三得。”
皇後寵溺地摸了摸她額頭,“還是你想得周到。”
她當即下令,“桂公公,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奴才遵旨!”
桂公公,宮中人稱鬼公公。
在宮裡,他的名字比鬼還可怕。
凡是落到他手裡的宮人,沒一個能有囫圇個兒的。
桂公公心裡明白,皇後讓他去驅邪,名為打掃,實則就是去給那個剛回宮,還不知天高地厚的昭華公主一個下馬威!
一個時辰後。
靜心苑本就破敗的院門,被人一腳從外粗暴地踹開。
桂公公捏著蘭花指,用一方錦帕掩著口鼻,領著十幾個膀大腰圓的太監和宮女,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他看著滿院的荒草,嫌惡地撇了撇嘴,“呸!什麼鬼地方!”
“來人,把這些雜草都給咱家拔了,牆角都用黑狗血潑一遍!”
“還有那殿裡,給咱家用桃木劍好好掃掃,彆藏了什麼臟東西!”
他一雙三角眼四處搜尋夏清鳶的身影。
奇怪,莫不是被靜心苑的荒蕪給嚇跑了?
“你在找我?”
他心底正泛嘀咕,就聽到了一道清冷的女聲。
轉頭看去,主殿大門打開,夏清鳶緩步走出。
她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一群人,眼底滿是不屑。
一群跳梁小醜,是那假貨派來的?
“喲,這不是玄微道長嗎?”桂公公陰陽怪氣地笑道。
“皇後娘娘心疼您,怕您被這兒的邪祟衝撞了,特意派咱家來為您驅驅邪,您可得好好謝謝娘娘的恩典呐。”
他身後的太監宮女們一陣哄笑,直勾勾地上下打量著夏清鳶。
就這樣的山野道姑,有什麼資格和他們扶搖公主相提並論!
夏清鳶沒有說話。
她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