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扶搖再也維持不住那副溫婉賢淑的模樣,美麗的臉龐因嫉妒而憤怒扭曲。
“母後!您都看到了!”
她聲音尖厲,帶著哭腔,“父皇他被那個野道姑給迷住了!”
“一張破紙!就換來了一座承明宮!”
“他把我這個為大夏祈福了十三年的福星置於何地!”
“他把您這個皇後的臉麵又置於何地!”
皇後坐在鳳塌上,臉色同樣難看至極。
她疲憊地揉著眉心,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扶搖,冷靜些。”
她聲音沙啞地安撫道,“你父皇隻是一時被迷惑了,他最疼的始終是你。”
“疼我?”
夏扶搖冷笑一聲,“母後,您彆自欺欺人了!”
“血脈親情,豈是十三年的陪伴能比得上的?”
“今天是一座承明宮,明天是不是就要把長公主殿也給她?”
“到時候我算什麼?一個鳩占鵲巢的養女嗎?”
這番話像一根毒刺,狠狠紮進了皇後的心裡。
是啊,鳩占鵲巢。
當年送走昭華,是何等撕心裂肺的痛。
那是為了大夏江山,為了整個夏氏皇族,是不得不做的犧牲。
她夜夜哭泣,直到扶搖的出現,才漸漸撫平了她心中的傷口。
十三年了,扶搖早已是她精心雕琢的珍寶,是她後半生的慰藉依靠。
可現在,那個本該在記憶中模糊的親生女兒,回來了。
她不再是那個會抱著自己哭的三歲幼兒,而是一個眼神冰冷,氣息陌生的道姑。
她像一根紮在她喉嚨裡的刺,時時刻刻提醒著她當年的抉擇。
她身上那股子不食人間煙火的疏離,那份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的淡漠,讓皇後感到的不是親近,而是恐懼。
一個無法掌控的女兒,比一個敵人更加可怕。
她會毀了扶搖,會毀了她這十三年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安寧。
不行,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鳳儀宮的主人,長公主殿的主人,乃至這整個後宮,都隻能是她和她的扶搖!
次日,太和殿,早朝。
皇帝靠在龍椅背上,隻感覺渾身上下前所未有的舒泰。
昨夜他終於睡了個好覺!
而這一切,卻隻是一張小小的符篆效果。
此時,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血液在四肢百骸中有力地流淌。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李德全揚聲喊道。
殿下群臣垂首肅立,一片寂靜。
皇帝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
他緩緩開口,中氣十足道,“既然眾卿無事,那便聽聽朕的事吧。”
此話一出,滿朝文武皆是一愣,齊刷刷地抬起頭,朝著龍椅上看去。
隻這一眼,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發現皇帝精神矍鑠,麵色紅潤,雙目炯炯有神。
與往日那病氣纏身,疲態儘顯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滿朝文武心底嘖嘖稱奇,這就是一張毫不起眼的符篆效果?
那位修道十三年的昭華公主,到底是什麼來頭,這手段簡直驚若天人!
皇帝很滿意臣子們的反應,他清了清嗓子,當著所有朝臣的麵,親口宣布,“昭華公主夏清鳶,為國聚運十三載,歸來又獻延壽之符,於國有大功。”
“朕向來賞罰分明。”
“朕決定,自今日起將承明宮永賜昭華公主居住,宮中一應份例,皆按長公主規製。”
話音剛落,朝堂上卻響起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
“陛下,臣有異議!”
一道身著一品仙鶴補子朝服,須發皆白的身影,從文臣之首出班。
太傅王守仁!
他是三朝元老,帝師之尊,門生故吏遍布朝野,向來以剛正不阿,恪守禮法著稱。
皇帝剛剛舒展的眉頭瞬間又緊鎖了起來。
他心中無奈地歎了口氣。
滿朝文武,隻有他敢在自己龍顏大悅,興致最高的時候,如此毫不猶豫地站出來掃興。
從他還是太子時,這位老師就是如此。
當年,僅僅因為祭天時一個禮節的細節,他便被老師罰抄了整夜的祖訓。
“昭華公主離宮十三載,久居山野,身份雖是金枝玉葉,習性卻已與方外之人無異。”
王太傅洪亮的聲音回蕩在太和殿內。
“宮苑乃皇家威嚴之地,非尋常道觀可比。”
“驟然賜居承明宮這般上等宮苑,於祖宗禮法不合。”
“再者,昭華公主在外常年與符籙丹道為伴,誰也無法保證是否沾染了不祥的邪祟之氣,若因此衝撞了宮中貴氣,動搖了國本,誰能擔待得起?”
他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義正辭嚴。
不少思想保守的文臣紛紛點頭附和。
他話鋒一轉,繼續說道。
“臣以為,當務之急,是為公主驗明正身,確認其十三年來的經曆,再將其安置於皇家道觀紫霄宮中,靜心為國祈福,方為萬全之策。”
這番話,看似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實則是要將夏清鳶徹底排除在皇權中心之外。
皇帝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煩躁。
他敬重老師的忠誠,卻也厭煩他這種幾十年如一日的刻板。
他不是不知道女兒歸來可能會引發的種種問題,但眼下,他更需要那道符帶給他的希望。
他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打斷了王守仁的話。
“老師。”
皇帝這一聲稱呼,讓原本嘈雜的朝堂瞬間安靜下來。
他已經很久沒有在朝堂上如此稱呼王守仁了。
“您多慮了。”皇帝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
“昭華獻符有功,朕親感其效,乃是福星,何來邪祟一說。”
“此事朕意已決,無需再議。”
皇帝一錘定音,王太傅縱有萬般言語,也隻能躬身退下,隻是那張老臉上寫滿了憂慮。
下朝之後,鳳儀宮內。
夏扶搖聽著宮人彙報朝堂上的情況,走到皇後身邊,聲音輕柔,“母後,王太傅剛正不阿,最是厭惡怪力亂神之說。”
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冰冷。
“太傅這個老東西,向來不願意站隊我們,依照今日場景,若他出了什麼事,矛頭定會第一個指向皇姐。”
皇後的眼神瞬間亮了。
對啊。
一個冥頑不靈的老臣。
一個剛剛冒頭的眼中釘。
若是讓她們自相殘殺,豈不是一石二鳥的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