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宮。
此時的夏清鳶也還沒入睡。
如上次般,她早準備好了茶水,安靜地坐在原地。
聽到殿外太監聲音,立即起身出去迎道:“兒臣參見父皇。”
“平身!”皇帝徑直走進大殿。
他環顧四周,最終落在夏清鳶準備好的茶水杯上,淡淡開口,“你給朕的那道符,效果很好。”
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朕的身體,確實一日好過一日。”
“隻是……”
他轉過身,看著身後身形單薄,神情淡漠的女兒,渴望道:“朕的身體虧空得太厲害了,如今雖感舒泰,卻終究不如年輕之時。”
“鳶兒,你可有辦法,讓朕重回二十歲的巔峰時期?”
夏清鳶心中冷笑。
果然,帝王之心,貪得無厭。
她微微垂眸,“回父皇,您的龍體乃是國運所累,透支過甚,非一日之功可以彌補。”
“凡一蹴而就之法,皆是虎狼之藥,雖有奇效,卻後患無窮。”
“兒臣倒是可以為父皇開爐,煉製些固本培元的丹藥,再輔以金針渡穴,配合符篆使用,可保父皇延年益壽,康健如初。”
“好!好啊!”皇帝聞言龍心大悅,立刻上前兩步。
“我兒果然在宮外學到了真本事!”
他連連誇讚,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重獲新生的那一天。
父女二人很有默契的,誰都沒有再提起王守仁一事。
直到最後,皇帝才深深地看了夏清鳶許久。
那眼神無比複雜,有審視,有忌憚,有認可。
他沉默片刻,忽然換上了一副慈父麵容,語氣溫和道:“鳶兒,你這次回來,委屈你了。”
夏清鳶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皇帝走到窗邊,負手而立,看著窗外的夜色,聲音帶著幾分追憶,“你離宮的這些年,你母後日夜思念,常常以淚洗麵。”
“幸好有扶搖陪著她。”
“扶搖這孩子,雖然不是你母後親生,但性子溫婉,乖巧懂事,把你不在的這些年,那份屬於女兒家的陪伴,都給補上了。”
他轉過身,目光落在夏清鳶的臉上,“這次的事,朕知道,是你母後糊塗。”
“她和扶搖久居深宮,心思單純,她們本性是不壞的,隻是容易被小人蒙蔽,失去分寸。”
“你作為皇姐,又是方外得道的高人,眼界見識遠非她們可比,以後還望你能多擔待,多包容她們一些。”
夏清鳶聽著這番話,心中隻覺得可笑。
好一個心思單純!
好一個本性不壞!
好一個容易被蒙蔽!
這番話,看似是在為皇後和夏扶搖開脫,實則是在試探她的態度,想讓她就此罷手,承認這個委屈!
若是換了旁人,或許也就順著台階下了。
但她不是旁人。
夏清鳶微微垂下眼簾,聲音清冷如故,“父皇說的是。”
“隻是,兒臣記得師父曾說過,世間萬物皆有因果。”
“心思單純之人,種下的因,未必就是善因。”
“被人蒙蔽犯下的錯,結出的果,也需自己承擔。”
她抬起頭,那雙清澈的眸子直視著皇帝,沒有絲毫退縮。
“兒臣在外十三年,斬妖除魔,見多了因一時心軟而釀成的大禍。”
“兒臣以為,真正的包容並非縱容。”
“在其釀成無法挽回的惡果之前,讓其知曉何為敬畏,何為代價,或許才是對她們真正的慈悲。”
皇帝心中劇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