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說的話被堵得嚴嚴實實,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本想用父親的身份去壓她一頭,讓她息事寧人。
卻沒想到,她反過來用比他更高的格局,給他上了一課。
真正的慈悲不是縱容!
他看著殿內跳動的燭火,再次沉默。
這個女兒,已經不是他用尋常父女親情可以掌控的了。
她是一柄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卻又偏偏占儘了天理。
最終,他隻是長長地歎了口氣,“你很好。”
他從口中吐出這三個字,再也沒有多說,轉身離去。
第二天,無數的賞賜便如流水一般,送進了承明宮。
珍奇的珠寶,上等的布料,千年的藥材……
消息傳開,整個後宮再次震動。
經此一役,夏清鳶在宮中,算是徹底立住了腳。
宮中上下,再也無人敢小覷這座承明宮,和宮裡住著的這位昭華公主。
過去那些對承明宮避之不及的宮人,如今削尖了腦袋,想方設法地想要進來伺候。
短短一日之內,李德全就腆著臉來了承明宮十幾次。
“殿下,這是皇後娘娘宮裡撥來的,最會梳頭的張嬤嬤。”
“殿下,這是貴妃娘娘送來的,最會烹茶的巧月姑娘。”
可惜不管是誰送來的人,最後都被夏清鳶一句本宮喜靜給冷冷地打了回去。
夏清鳶站在承明宮殿門前,望著遠處燈火通明的長公主殿方向,眼神清冷。
這件事過後,父皇肯定對皇後和那假貨產生了懷疑。
後宮乾政,結交邪派,意圖掌控朝臣。
無論哪一條,都是帝王大忌。
隻是從皇後和那假貨的麵容來看,兩人都不是甘心坐以待斃,等著父皇慢慢原諒的人。
她很好奇,這兩人的下一步又會怎麼走?
……
秋意,順著太和殿高闊的門窗縫隙,一絲絲地滲了進來。
殿內百官垂首肅立,氣息沉穩,如同落滿寒霜的石像。
龍椅之上,皇帝正靠在那明黃色的軟墊上閉目養神。
這幾日,他睡得極好。
那道被他貼身收藏的符篆,像一個小小的火爐,無時無刻不在溫養著他那虧空已久的龍體。
就連早朝這種今年來一直讓他煩躁不耐的場合,如今聽著,似乎也順耳了許多。
戶部尚書林正鬆洪亮的聲音在大殿內回蕩,“……綜上,秋糧入庫已完成十之七八,各地府庫充盈,可保我大夏今歲無虞。”
“很好。”皇帝滿意地睜開眼。
他甚至有心情多問一句,“眾卿,可還有事啟奏?”
殿下一片寂靜。
往日裡總有那麼幾個喜歡爭論不休的言官,今日也罕見地保持了沉默。
皇帝眼角浮出一抹笑意。
然而這抹笑意還未完全綻開,一個略顯尖銳的聲音,便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啟稟陛下,臣有事啟奏。”
皇帝嘴角的弧度瞬間凝固。
他抬起眼皮看向殿下。
出班的是禦史台的言官王欽。
一個留著山羊胡,眼神總是飄忽不定的中年人。
他記得此人,是皇後母家扶植起來的,平日裡最是擅長捕風捉影,攻訐同僚。
皇帝心中升起一絲不悅,“準奏。”
王欽躬身一拜,清了清嗓子,聲音陡然拔高,“臣聽聞,近日承明宮修繕耗費巨大,其內一應器物擺設,皆是聞所未聞之珍品,比之東宮舊製亦不遑多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