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值後,宋珩把從金鳳樓討來的錢銀呈給虞妙書。
看到木盒裡的十枚金錠,虞妙書眼睛都瞧直了。她驚訝拿在手中掂了掂,每一錠都沉甸甸的,分量十足。
“這是金鳳樓主動奉上的?”
“是他們給明府的見麵禮。”
“我能使?”
“能使。”
“不記賬?”
“不記也無妨。”
虞妙書滿意的笑了起來,會打獵的男人魅力非凡!
她神清氣爽的把木盒蓋上,偏過頭看他道:“宋主簿啊,你這算不算黑吃黑?”
宋珩抱手一副忠厚老實的模樣,嚴肅道:“明府此話差矣,宋某是接到舉報,說金鳳樓做暗娼營生,這才過去清查一番。”
“結果如何?”
“雖然是賣藝不賣身,但也有違律令,當罰以儆效尤。”
聽著他不要臉的言語,虞妙書徹底樂了,愈發覺得他是個辦實事的妙人兒。
她倒也大方,故意取出一枚金錠許他,宋珩比狐狸還精,推托道:“如今正是衙門需要錢銀的時候,明府且先把難關度過再說。”
虞妙書:“這是你應得的。”
宋珩嚴肅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宋某應得的是工錢,絕非這等不義之財。”
文人骨子裡的傲在此刻展現得淋漓儘致,虞妙書倒也不為難,隻道:“這些錢銀我收了,你把私賬給我記上。”
她特地強調“私賬”二字,因為是來曆不明,且用途不一定會用到正道上,簡而言之,就是見不得光的賬目。
宋珩應是。
晚上虞妙書給張蘭交待了差事,讓她明日把金錠兌換成銅板、布匹、米糧等物,用於發放衙門書吏和差役的工錢。
張蘭一輩子哪曾見過那麼多金錠,一時看花了眼。她特地取來小秤稱金錠,換算下來竟有足足一百六十貫。
“宋郎君著實厲害,走一趟竟能討這麼多見麵禮回來。”
虞妙書也道:“這錢可不容易討第二次,到底是不義之財,起初我以為能討幾十貫就不錯了,哪裡知道他的心腸比鍋底還黑。”
張蘭掩嘴道:“這豈不是黑吃黑?”
虞妙書點頭,“他這人有點奇怪,拿這麼多錢銀居然還穩得住,我取一枚金錠與他,人家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隻要辦差事的工錢便罷。”
張蘭:“你阿兄在生時便說過他是君子,可見不假。”
虞妙書搖食指,“應該說他以前的家底何其殷實,以至於這點小錢看不上。”又道,“明日記得讓成衣鋪給他做兩身冬衣,若光靠那點工錢是難以維持生計的。”
張蘭點頭稱是。
衙門要發放工錢的消息不脛而走,有書吏去到宋珩辦公的主簿室詢問。他無比確定的回答,這兩日就會發放,讓他們稍安勿躁。
那書吏高興壞了,已經近一年沒領到錢銀,可算有了盼頭。
公廚的夥食清湯寡水,嘴都能淡出個鳥來,虞妙書無比嫌棄,自己開小灶。胡紅梅燒得一手好菜,又是禹州的口味,宋珩厚著臉皮去蹭了一頓飯。
上午張蘭他們已經把金錠兌換成米糧銅板等物,待下午上值就可按姚功曹那邊提供的人員名單發放。
這錢不走公賬,故而不會經過倉曹,對外說自掏腰包。
中午官員們都有一段午休時間,宋珩回到自己的辦公房小憩。途中成衣鋪的裁縫由雜役領著進來,說受了張娘子的吩咐,前來給主簿量身裁衣。
宋珩受寵若驚,頓時便明白是虞妙書的意思,估計是覺得他寒磣了影響形象。
那裁縫拿出裁尺熟練量他的身高體型,將其一一記下。
宋珩已經記不起多少年未曾量身裁過新衣了,那仿佛還是在京城最風光的時候。
待裁縫走後,他坐到桌案前,垂首看自己磨得起毛邊的袖口。
曾幾何時,他不知天高地厚奢靡至極,甚至是能在京中橫著走的角色,而今竟然窘困到這般田地。
宋珩望著小小的房間,無比慶幸虞妙書是他的救贖。他若要翻身重回金鑾殿,就得把她推上去,告訴世人,他從哪裡跌倒的,就會從哪裡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