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衙門發放工錢,儘管一百六十貫杯水車薪,也總好過沒有。
虞妙書命倉曹把前任縣令欠下的債務賬目呈上來核查,這回鄒一清一點都不糊塗了,叫書吏們搬來一隻大箱子,裡頭詳細記錄著前任留下來的所有賬冊。
虞妙書沒心思細看那些瑣碎,隻道:“鄒倉曹隻管把總賬給我便是。”
於是鄒一清把總賬冊呈上。
虞妙書揮手,一行人畢恭畢敬退下。她粗粗翻看總賬,前任蔣縣令欠下的錢銀分為好幾種:
有修路築堤欠債、官吏債、衙門日常開銷和接待上級欠債、天災借糧救濟欠債、賦稅征收欠債等等,雜七雜八的,彙總起來有八千一百三十二貫零四文錢。
這些錢有的是從當地糧商那裡借的,有的從士紳手裡賒欠,也有從富商處借貸,還有眾籌。
不一會兒宋珩過來,虞妙書朝他招手,說道:“你來瞧瞧前任留下來的債務,統共八千一百三十二貫零四文。”
宋珩行禮上前取過那本總賬,工程營造這塊的欠債占多數,其次是借糧救濟和賦稅征收。
從表麵上看,這些欠債似乎都合情合理,但工程營造和天災救濟朝廷是會發放錢銀下來的,至於最後落到手裡能有多少,那就說不清楚了。
虞妙書指著木箱子道:“這兩日宋主簿先替我核查這些賬冊,把有疑問的剔出來。”
宋珩點頭。
虞妙書揉太陽穴,“去把朱法曹叫來。”
宋珩出去叫人,片刻後朱熊遠過來,行禮道:“明府。”
虞妙書端坐於桌案前,吩咐道:“我要親自核查這一年裡的所有案卷,朱法曹且替我整理好呈上來。”
朱熊遠應是。
現在虞妙書隻想弄清楚那些欠債和衙門累積的訴訟案卷,其餘瑣事則交給縣丞付九緒處理,她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耗費。
這兩天她忙得腳不沾地,張蘭見她辛苦,準備明日休沐給她燉老母雞滋補。哪曉得傍晚時分,有仆人送來請帖,說明日在如意樓設宴,請她務必賞臉駕臨。
虞妙書看請帖上的名字,並不識得此人,隻應了聲好,隨即差劉二去官舍把宋珩找來商議。
等他過來天都已經黑了。
虞妙書在偏廳等人,宋珩進屋來行禮,她把請帖遞給他,問道:“此人你可知曉?”
宋珩接過翻看,上頭的“沈大興”他倒是聽說過,就是金鳳樓的東家。在去敲竹杠前趙永曾提起過這號人物,現在送來請帖,肯定是想跟衙門打好關係。
“此人是金鳳樓的東家。”
虞妙書挑眉,一下子就明白對方的意圖,宋珩嚴肅道:“明日如意樓設宴,明府可去。”
虞妙書道:“他定是想籠絡我勿要找金鳳樓的麻煩。”
宋珩點頭,“若不是明府提前給付縣丞他們打過招呼,隻怕當地的士紳富商們早就坐不住了,畢竟設宴接待新任是約定成俗的規矩。”
“我目前還不想跟他們接觸,想找他們時自然會去請。”
“現在正是衙門缺錢的時候,屬下以為,沈大興是頭肥羊,明府可宰。”
“嗯,明日你同我去,我倒要看看他想怎麼籠絡我。”
宋珩應是。
眼下天色已經晚了,內衙有多餘的廂房空置,胡紅梅去收拾出來給宋珩歇一宿。
第二天上午兩人前往如意樓,虞妙書一襲石青衣袍,頭戴襆頭,腰束革帶,腳蹬官靴,端的是官老爺的派頭。
馬車途徑陳記質鋪時,她特地看了兩眼。
所謂質鋪,也就是當鋪,之前張蘭把金錠兌換成錢銀發放,據劉二說就是來這家兌換的,是縣城裡最大的一家質鋪。
那鋪麵倒也氣派,樓下有三間鋪麵合成一間,樓上還設有包房,至於倉庫則在其他地方。
燙金的“陳記質鋪”招牌字體渾厚,兩側貼著四海來財和九州進寶的招財對聯。
虞妙書不禁對它生出濃厚的興致,問馬夫道:“許二郎,咱們縣城裡的陳記質鋪可算得上數一數二的檔口?”
許二郎三十多歲,又高又瘦的,綽號“麻杆”,兩口子都在衙門做內勤,他做馬夫,媳婦則在公廚打雜,忙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