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明府,城裡的陳記質鋪是俺們奉縣最大的質鋪,什麼東西都能抵押;梨花巷的金鳳樓是富商們的銷金窟,什麼姑娘都能尋;如意樓則是最氣派的酒樓,據說京城的時興花樣都有。”
他跟背順口溜似的說了一串,虞妙書笑了起來,又問:“那最大的糧商呢?”
許二郎:“當屬西街石牌巷的豐源糧行,據說淄州好幾個縣都有他家的糧行。”停頓片刻,“前年乾旱,豐源糧行還施粥了倆月呢。”
聽著他如數家珍議起縣城裡大大小小的富商們,虞妙書聽得津津有味,因為每一頭都是肥羊。她並不是要宰他們,而是要從他們身上挖掘商機。
馬車抵達如意樓門口,沈家的管事早就候著了。
正如許二郎所說,如意樓在周邊確實顯得紮眼,三層木製小樓,能住宿也能設宴。
徐管事引著虞妙書等人上三樓雅間,一路恭維奉承。去到“春”字號包廂,裡頭既能煮茶閒談,也可宴飲。
一位長相姣好的侍女烹茶伺候,沈大興暫且還未到,虞妙書坐下與徐管事閒談。
那侍女顯然對虞妙書很好奇,時不時偷窺,似沒料到新來的縣令竟這般年輕,且樣貌也生得不錯,文質彬彬的,著實叫人詫異。
不一會兒沈大興上樓來,他年約四旬,生得極其富態,挺著一個將軍肚,衣著華麗,皮膚反常的白,好似一隻胖乎乎的白麵饅頭。
虞妙書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此人是有病症在身的——白駁風,也就是白癜風。
徐管事在一旁做介紹,沈大興上前行禮,虞妙書略微頷首。
“虞縣令遠道而來,沈某接待不周,還請虞縣令多多海涵。”
虞妙書擺手,“沈郎君客氣了。”
她並不想與這類人過多接觸,說話的態度充滿著官方的應付。邊上的徐管事倒是個人精,在一旁打圓場。
虞妙書瞥了一眼宋珩,他非常識趣接下主仆的應酬,把現場氣氛活躍起來,接下來大部分都是他跟主仆周旋。
待到正午時分,如意樓的招牌菜一一呈上,有煨鹿筋、罐罐鵪鶉、醬羊肉、雞絲燕窩、兔脯奶房簽、什錦豆腐、龍井竹蓀等,皆是大菜。
這還是虞妙書穿過來第一次長見識,沈大興對飲食頗有研究,興致勃勃同她介紹起如意樓最拿手的招牌——龍井竹蓀。
先前烹茶的女郎伺候他們飲食,在一旁嫻熟布菜,僅僅三人就滿滿一桌,實屬鋪張浪費。
虞妙書卻沒有一點罪惡感,因為富人大量花錢才能拉動消費,有了消費,如意樓的庖廚堂倌以及打雜乾活的底層人才有生計。
把錢捂在手裡是沒法拉動地方經濟的,得撒出去流動起來,才能把當地的經濟盤活,大家都有盼頭。
那份龍井竹蓀鮮得掉腦袋,煨鹿筋軟爛彈牙,醬羊肉也比之前吃到的更妙。
穿過來半年了,這是她吃到的第一頓大餐,明明恨不得大快朵頤,礙著體麵不得不克製矜持,免得叫人看了笑話。
倒是宋珩,粗布衣寒酸得不行,但人家骨子裡的體麵教養當真跟尋常人完全不一樣,似打小就熏陶出來的體麵克製。
這不,連見多識廣的沈大興都忍不住暗暗揣測,那人的言行舉止端方雅重,雖衣著簡樸,卻不像是窘困人家養出來的人。
他們又哪裡知道宋珩並沒有表現出來得那般高雅,畢竟窮了這麼多年,肉類在他的食譜裡出現得極少。
若真要較真,如意樓的飲食跟京城天香樓比起來還是差了許多。但他饞得不行,又死要體麵,細嚼慢咽壓製食欲。
虞妙書見他食得少,也不好意思表現得太貪吃,畢竟她是官老爺,腔調還是要有的。
桌上人們就當地的地方風俗侃了一番,飯後吃茶小憩時沈大興才提起正事,說起他的金鳳樓,一點廢話都沒有,誠意十足取出一份契約呈上,說是孝敬給虞妙書的見麵禮,還望她笑納。
虞妙書心中困惑,伸手接過,粗粗看了看,故意裝糊塗問:“沈郎君這是何意?”
沈大興嚴肅道:“我們金鳳樓小本買賣,明府若看得上,可認領股子,每年年底都可分得一百貫的盈利,作為你的辛苦錢。”
虞妙書挑眉,故意道:“我現在窮得叮當響,可沒有錢銀砸進你們金鳳樓認領股子。”
沈大興連忙擺手,“明府無需投錢銀,這是沈某許給明府的乾股,是金鳳樓的一點敬意,還望明府日後多多關照著些。”
虞妙書嘴角微挑,似笑非笑,“你這人還真有點意思。”
所謂乾股,也就是乾股。
她在心頭默默算了一筆賬,年俸五十多貫,若再認領金鳳樓的乾股,那一年就有一百五十多貫錢養家糊口了,若再多來幾家認領乾股,豈不發大財了?
原來當官這麼好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