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英……
李景隆不是不識字的蠢貨。
這兩個字,他認識。
也正因為認識,他全身的血液都往一個地方湧去,四肢百骸卻在發冷。
這不是什麼尋常的名字。
這是懿文太子朱標的嫡長子。
是當今陛下,他那位皇爺爺的第一個嫡長孫!
那個被皇爺爺親自教導,捧在手心怕化了的寶貝疙瘩!
這塊玉佩,根本不是什麼從宮裡流出來的贓物。
這是陪葬品!
是洪武十五年,隨著那位夭折的皇孫,一同埋進孝陵地宮的陪葬品!
是皇爺爺心頭那道愈合不了的傷疤,是整個大明朝廷無人敢提的禁忌!
一個早已下葬了十一年的物件,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出現在一家當鋪裡?
李景隆想說話,但是他張嘴卻是發不出來聲音。
手裡的玉佩,原本溫潤,此刻卻燙手的很。
他想立刻把這東西扔掉,可手指卻不聽使喚地收緊,生怕這東西會自己跑了。
“你從哪弄來這東西的?”
李景隆眼睛睜大轉頭,一步跨過去,一把將陳朝奉的領子薅住,直接從地上提起來。
那張向來養尊處優的白淨麵皮,此刻因為充血而漲紅,再沒有半分平日裡貴公子的風度。
“公子饒命!公子饒命啊!”
陳朝奉被他這副樣子嚇破了膽,兩腿發軟,幾乎是掛在李景隆的手上。
哪裡還敢隱瞞,竹筒倒豆子一般,哆哆嗦嗦地全吼了出來。
“是詔獄的獄卒,叫劉三!是他拿來當的!”
“他說……是一個馬上要淩遲的死囚給他的!”
“藍玉案的逆黨!公子!不關小的事啊!真的不關小的事啊!”
詔獄。
獄卒。
死囚。
藍玉案。
淩遲。
每一個詞,連著在一起砸在李景隆的腦子上。
他腦子裡“嗡”的一聲,一條線索被串起來,一條讓他從頭皮麻到腳底的線索。
一個被判了淩遲的藍玉案重犯,手裡,拿著本該長眠地下的皇孫遺物。
這裡麵的事,比他能想象到的任何陰謀,都要大!
大到能把整個南京城給掀翻!
他鬆開手。
陳朝奉“撲通”一聲癱軟在地,縮成一團,連求饒的力氣都沒了,隻有出氣沒有進氣。
李景隆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地喘息。
怎麼辦?
他腦子裡亂成一鍋粥。
把玉佩上交?
交給誰?
直接送進宮裡,交給皇爺爺?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他就打了個哆嗦。
他不敢。
他太了解那位從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皇爺爺。
多疑,暴戾,凡事都往最壞處想。
自己把這東西送上去,皇爺爺的第一個念頭,絕不會是“好孫兒忠心”,隻會是:
“這東西為什麼會到你李景隆手上?”
“你跟那個死囚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