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聚寶山乃京師上風口!皇長孫在此焚燒毒物,濃煙蔽日,惡臭熏天!這毒氣順風飄入皇城,那是衝撞了龍體,玷汙了太廟啊!”
他舉起手裡的奏折,聲淚俱下:
“而且此地大興土木,噪音如雷,驚擾陛下皇城的風水!請陛下下旨,立刻停了這妖爐,拆了這工坊,還京師一片朗朗乾坤!”
朱元璋慢慢踱步到王禦史麵前。
把那本奏折接過來。
“寫得挺好,字不錯。”朱元璋翻看一眼,“說咱大孫是在放毒,是在驚擾皇城風水?”
“正是!”王禦史以為說動皇帝,心中一喜,“陛下聖明……”
“聖明個屁!”
朱元璋突然爆了句粗口,抬腿就是一腳,直接把王禦史踹個仰麵朝天。
“你個酸儒懂個卵子!”朱元璋指著遠處那座高爐,
“那是毒氣嗎?那是咱大明的精氣神!那是能把北元韃子的腦殼敲碎的鐵骨頭!”
他拿著那本奏折,大步走向旁邊一個正在預熱的小爐子。
爐門大開,裡麵的火苗正舔舐著空氣。
“陛下……那是奏折啊!是朝廷臉麵……”王禦史嚇得爬起來要攔。
“臉麵?”朱元璋冷笑一聲,“臉麵能當飯吃?臉麵能擋得住韃子的彎刀?”
呼——
老皇帝手一揚,那本寫滿“之乎者也”的奏折,直接扔進去爐火中。
火舌一卷,紙張化為灰燼。
“看見沒?”朱元璋回過頭,
“這玩意兒燒起來,比木柴好使。以後誰再敢拿這種屁事兒來煩咱,咱就把他也塞進爐子裡,看看能不能煉出二兩鐵來!”
王禦史麵如土色,渾身篩糠,再也不敢多說半個字,連滾帶爬地退下去。
朱雄英在遠處看到這一幕。
這才是洪武大帝。
隻要讓他看到了實實在在的好處,什麼祖宗之法,什麼禦史言官,統統都是渣渣。
“爺爺威武!”朱雄英喊了一嗓子,然後轉過身,臉色變得無比嚴肅,“吉時已到!點火!”
轟!
巨大的鼓風機開始運作。
這不是普通的手搖風箱,而是朱雄英利用秦淮河支流,臨時改建的水力鼓風機。
巨大的木製葉片在水流的衝擊下緩緩轉動,帶動著連杆活塞,將強勁的氣流通過風口,死命地灌進高爐的腹部。
風助火勢。
高爐內部原本暗紅色的爐火,在氧氣的瘋狂注入下,變成了刺目的金白色。
“報——!爐溫上來了!”
“報——!第一層料已經軟化!”
負責觀測火色的老鐵匠聲音都變了。
他這輩子沒見過這麼猛的火,那窺視孔裡透出來的光,亮得讓人不敢直視。
熱浪滾滾向四周擴散。
站在一百步開外的朱元璋,都感覺到撲麵而來的灼熱,他死死盯著那個大家夥。
“乖乖……這動靜,比打雷還響。”朱元璋喃喃自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兩個時辰後。
天色漸黑,但聚寶山卻亮如白晝。
高爐頂端噴出的火焰足有兩丈高,照亮半個南京城。
“差不多了。”朱雄英看著沙漏,額頭上全是汗水,那是被烤出來的,“準備出鐵!”
“出鐵——!!!”
牛三斤親自操著一根手腕粗的鋼釺,帶著兩個膀大腰圓的徒弟,衝向高爐底部的出鐵口。
那裡現在被泥團封死,裡麵積蓄著幾千斤滾燙的鐵水。
“開眼!”牛三斤大吼一聲,鋼釺狠狠地懟上去。
當!
一聲脆響。
牛三斤隻覺得虎口一震,鋼釺反彈回來,差點脫手。
“怎麼回事?”朱雄英眉頭一皺,快步走上前。
“殿……殿下!”牛三斤滿頭大汗,臉色蒼白,“堵……堵住了!這泥封硬得跟石頭一樣,捅不開啊!”
“換大錘!砸進去!”朱雄英厲聲喝道。
兩名壯漢掄起大錘,狠狠砸在鋼釺尾部。
當!當!當!
火星四濺。鋼釺一點點往裡鑽,但速度慢得令人絕望。
“報——!爐膛壓力太大!風口開始震了!”負責監控鼓風機的士兵尖叫起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高爐煉鐵,最怕的就是出鐵口打不開。
裡麵的鐵水越來越多,壓力越來越大,如果不及時排出來,要麼從風口倒灌把鼓風機燒毀,要麼……直接炸爐!
如果炸爐,這一爐幾千斤的高溫鐵水噴出來,方圓百步之內,神仙難救!
“閃開!”
朱雄英一把推開那個已經嚇軟腿的徒弟。
“殿下!危險!”青龍想要衝上來護駕。
“滾一邊去!”朱雄英一把扯掉身上的錦袍。
此時此刻,每一秒都是生死。
他從地上抄起一把更粗的六棱鋼釺,對準那個隻鑽進去一半的孔洞。
這把朱元璋差點直接嚇的魂飛魄散!
老朱發誓哪怕是和陳友諒在鄱陽湖大戰,他都沒有那麼緊張和害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