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忙用袖子捂住口鼻,連滾帶爬地往後退。
“這……這是什麼臟東西!”
孫掌櫃臉都綠了:“晦氣!真他娘的晦氣!你們這群叫花子,要錢就要錢,拿個死耗子出來作甚!想要惡心死誰!”
趙得柱臉上的肥肉抽搐兩下。
他那雙總是眯縫著的眼睛睜大了,死死盯著那隻老鼠,又看向李二牛。
他不明白。
金子不好看嗎?
銀票不香嗎?
為什麼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苦力,會無視麵前這堆能讓他改換門庭的財富,反而掏出這麼個玩意兒?
“二牛啊。”
趙得柱強壓下心裡的惡心,語氣裡帶著三分怒意七分不解:
“你這是什麼意思?嫌少?還是說,你們這幫人窮瘋了,拿這當肉吃?”
“拿走!趕緊拿走!”
趙得柱從懷裡又摸出一張銀票,拍在桌上:“再加五百兩!把這臟東西拿開!彆弄臭了我的屋子!”
李二牛那隻滿是老繭和煤灰的大手,並沒有去抓那張輕飄飄的銀票。
相反,他伸出一根手指,極儘溫柔地,在那隻死老鼠乾癟的腦袋上摸了摸。
就像老馬摸三妹的頭一樣。
“臟?”
李二牛的聲音很啞。
他抬起頭,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看著趙得柱,看著那些捂著鼻子一臉嫌棄的大老爺們。
“這是俺兒子。”
李二牛臉上的煤灰隨著肌肉抖動撲簌簌往下掉。
“你說……它臟?”
趙得柱愣住。
劉掌櫃愣住。
滿屋子的富商都愣住。
“你瘋了吧?”孫掌櫃尖叫起來,
“拿著死耗子當兒子?你們這群泥腿子是不是挖煤把腦子挖壞了?!”
“俺沒瘋。”
李二牛搖搖頭,目光重新落回那隻死老鼠身上。
“是俺媳婦瘋了。”
“那天,你們趙家的管家帶著人去俺家抓人,把俺媳婦和婆娘帶走,抓走。”
“等俺回來,去籠子裡看她的時候。她就不認得俺了。她懷裡就抱著這東西。她跟俺說,這是二牛剛生的娃,還沒睜眼呢,怕冷,得捂著。”
“趙管家搶走一次,她就拿頭撞籠子,撞得滿臉是血。後來趙管家嫌煩,就讓她抱著。”
李二牛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把死老鼠捧起來。
“剛才在府衙門口,俺媳婦她說……讓我把娃帶回家。”
李二牛往前走了一步。
他把那隻死老鼠,舉到趙得柱那張保養得宜的胖臉麵前。
“趙老爺。”
“你剛才給俺金子,給俺銀票。”
“俺不要。”
“俺就想問問你。”
“俺的媳婦,俺那真兒子,還有俺這個假兒子……”
“你這點臭錢……”
“買得起嗎?!!”
吼聲如雷。
這一嗓子,把趙得柱的三魂七魄吼飛一半。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那雙赤紅眼眸,看著那隻散發著惡臭的死老鼠,意識到一個讓他渾身冰涼的事實。
這群人,不是來求財的。
這群人,是來索命的。
“我不……”趙得柱想往後縮,“我是朝廷……”
“去你媽的朝廷!!”
李二牛突然暴起。
沒有什麼招式,沒有什麼廢話。
他手裡那塊早就準備好的邊緣鋒利的煤矸石,狠狠砸了下去。
不是砸人。
是砸在那隻死老鼠身上,砸在那堆金條上。
砰!
死老鼠被砸得稀爛,黑血和爛肉濺開,濺了趙得柱一臉。
“給老子殺!!!”
李二牛轉身,從背後抽出了那把鐵鎬。
“殺!!!”
三千個嗓子裡發出的怒吼,震碎暖閣的所有窗戶紙。
那是一群被壓榨到極致最後連做人的尊嚴都被剝奪殆儘的野獸。
“彆過來!我有錢!我有的是錢!”劉掌櫃抓起一把金條亂扔,
“誰殺了我誰拿走!都是你們的!”
噗嗤。
一把鏽跡斑斑的鐵鎬,直接鑿穿他的肩膀。
把他釘在地上。
“錢?”
動手的礦工是個半大老頭,他一腳踩在劉掌櫃的肚子上,用力拔出鎬頭,帶出一串血肉。
“俺不要錢,俺要俺那被你們抓走的家人回來!你能嗎!!”
噗嗤!
又是一下。
這次鑿的是大腿。
“啊!!!!”劉掌櫃殺豬一樣的慘叫聲響徹雲霄。
那些平日裡高高在上手指頭都不沾陽春水的富商們,此刻就像是被趕進角落裡的肥豬。
孫掌櫃想鑽進桌子底下,被人拽著腿拖出來,腦袋在地上磕得砰砰響。
那個賬房先生想跑,被兩個礦工堵住,手裡的算盤被奪過來,劈裡啪啦直接砸在他臉上,算珠子崩得到處都是,嵌進肉裡。
“彆打臉!彆打臉!”
趙得柱縮在太師椅裡,雙手亂揮,
“我是趙尚書的親戚!我是給宮裡辦差的!你們這是造反!皇太孫殿下!殿下救我!”
他看見騎馬站在院子裡的朱雄英。
那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
“殿下!這群瘋子要殺人了!您管管啊!您是監國!您不能看著暴民行凶啊!”
趙得柱歇斯底裡地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