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徽趴在混著雪水的爛泥裡,那頂烏紗帽滾落在一旁,被一隻鐵靴當場踩癟。
哢嚓。
竹篾崩斷的脆響在死寂的午門外格外刺耳。
那不僅僅是一頂帽子,那是禮部尚書的臉麵,是朝廷大員的尊嚴。
朱雄英腳下用力,碾動兩下,直到那帽子徹底變形,才收回腳。
“青龍。”
“在。”
“去請那位‘聖人之後’出來透透氣。”朱雄英語氣平淡:
“山東孔家的嫡係,孔凡孔大人,既然來了,怎麼能縮在後麵?”
幾百名官員跪在地上,抖得像篩糠。
錦衣衛人群中,孔凡那張平日裡養尊處優白淨富態的臉上,寫滿驚慌,但更多的還是不敢置信。
他不信朱雄英敢動他。
“彆碰我!滾開!”
兩名錦衣衛,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直接把他拖出來。
孔凡一邊掙紮,一邊挺著脖子衝那些錦衣衛咆哮:
“瞎了你們的狗眼!我是孔家人!我是衍聖公府的人!我身上流的是聖人的血!”
“我有陛下賜的免死金牌!你們這群丘八敢動我一根手指頭,就是跟天下讀書人為敵!”
錦衣衛根本不聽他廢話,繡春刀鞘重重磕在他膝蓋彎上。
孔凡雙腿一軟,卻還要硬撐著不肯跪下,嘴裡依舊不乾不淨:
“朱雄英!你這是在自絕於天下!你敢動我,史書上的筆杆子能把你戳成篩子!你以後還想不想登基?還想不想讓天下歸心?”
他被一路拖拽,昂貴的雲霧紗在粗糙的雪地上磨破,最後被扔在朱雄英麵前。
孔凡顧不得身上的泥水,掙紮著想要站起來。
他不能跪。
他是孔聖人的後代,除了祭祖和拜天子,這世上沒人受得起他一跪。
“朱雄英!”孔凡站直了身子,努力擺出一副士大夫的傲骨,指著朱雄英斥責:
“你瘋了!當著應天府百姓的麵,當著百官的麵,你敢辱我?辱我就是辱沒斯文!就是辱沒聖人教化!這大明的文脈,你要親手斷了嗎?”
“文脈?”
朱雄英伸手,一把拽住孔凡領口那精致的綢緞。
“孔大人,這身料子不錯。”
朱雄英的手指摩挲著那細膩的雲錦,語氣玩味,
“蘇州織造局特供的雲霧紗,聽說一匹就要二十兩銀子,還得是有功名的舉人老爺才配穿。”
孔凡被勒得呼吸一窒,卻還是昂著頭:
“那是自然!孔家世代書香,受朝廷優待,這是規矩!是太祖爺定的規矩!”
“這肚子更不錯。”
“看來聖人的書沒少讀,這肚子裡的油水也沒少存。隻是不知道,這一身肥肉,是多少百姓的骨髓熬出來的?”
“你……有辱斯文!粗鄙之語!”
孔凡氣得渾身哆嗦,“我孔家食邑,乃是朝廷恩典!你少在這裡妖言惑眾!”
朱雄英鬆開手。
孔凡踉蹌兩步,險些跌倒,趕緊整理衣冠,試圖維持那份可笑的體麵。
朱雄英沒再理會這隻還在叫囂的肥豬,他轉身,麵對著遠處那道由京營騎兵組成的鋼鐵防線。
馮勝和藍玉心領神會,兩人同時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