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甲葉碰撞聲整齊劃一,宛如雷鳴。
嚴絲合縫的騎兵牆向兩側緩緩裂開,讓出一條寬闊的大道,直通外圍那些手持粗陋兵器的百姓。
風雪中,幾萬雙眼睛看過來。
最前麵,張屠戶雙手死死攥著那兩把寬背殺豬刀。
這個平日裡殺豬都不眨眼的漢子,此刻胸膛劇烈起伏,鼻孔裡噴出兩道長長的白氣。
那雙布滿血絲的牛眼,死死盯著正一步步走來的朱雄英。
在他身後。
斷了腿拄著拐的老兵、抱著擀麵杖的大嬸、攥著扁擔的苦力、隻穿著單衣瑟瑟發抖卻依然咬牙站著的少年……
他們不懂朝廷發生了什麼。
他們隻看見大軍圍了皇宮,隻聽說有人要造反,有人要害給他們飯吃的洪武爺。
這就夠了。
誰動朱元璋,他們就跟誰拚命。
“站住!”
張屠戶吼一嗓子:
“彆過來!再過來……俺這刀可不認人!俺不管你是皇孫還是什麼大官,誰敢動皇爺,俺剁碎了他!”
朱雄英停下腳步。
距離那把沾滿陳年豬油和血垢的刀尖,隻有短短三步。
這個距離,隻要張屠戶暴起,刀子瞬間就能捅進朱雄英的心窩。
身後的錦衣衛剛要動,被朱雄英抬手製止。
“張大叔。”朱雄英指了指那把刀,臉上沒有任何懼色:
“刀口磨得挺快。剛才那是磨刀石的聲音吧?聽著脆生,是個好把式。”
張屠戶愣住了。
他設想過無數種場景。
這皇長孫可能會下令放箭,可能會派騎兵衝鋒,可能會高高在上地宣讀聖旨斥責他們是刁民。
可他唯獨沒想到,這高高在上的貴人,竟然叫他一聲“大叔”,還誇他的刀磨得快。
“你……你想乾啥?”
張屠戶吞了口唾沫,握刀的手心裡全是汗,滑膩膩的:
“俺告訴你,俺們不怕死!當年俺爹跟著皇爺打陳友諒,腸子流出來都塞回去接著砍!”
“皇爺宰了貪官,分了田地,給了俺們活路!誰要動皇爺,俺們這條命就是皇爺的!”
“對!拿命填!”
“把皇爺交出來!”
後麵的百姓雖然凍得嘴唇發紫,但吼聲震天。
這是最純粹的憤怒,也是最堅固的護盾。
朱雄英看著這一張張粗糙、黑瘦、滿是風霜的臉。
這就是大明的根基。
這就是那些文官奏折裡冷冰冰的一個數字,是他們口中的“黔首”、“愚民”、“草芥”。
“鄉親們。”
朱雄英沒有用“孤”,也沒有用“本宮”。
他把手裡的繡春刀插回刀鞘,發出哢噠一聲清響。
然後,他雙手抱拳,對著麵前這幾千名百姓,深深地彎下腰,一揖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