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角的獨立院落比蕭風想象的更為森嚴。他伏在院外一株大樹的陰影裡,仔細觀察。院落圍牆更高,牆頭似乎還布有不易察覺的細線,疑似連接著警鈴。院內寂靜無聲,但憑借多年經驗,蕭風能感覺到至少有三處暗哨的氣息。
他根據蘇微雨圖紙上標注的巡邏間隙,計算著時間。在下一隊巡邏腳步聲遠去後,他如同壁虎般悄無聲息地攀上高牆,小心避開那些細線,落入院內。
院中隻有一座孤零零的石屋,門窗緊閉,鎖具看起來異常堅固。蕭風貼近石屋,耳朵貼在冰涼的牆壁上,聽不到任何動靜。他繞到石屋側麵,發現一扇極隱蔽的氣窗,位置很高,用石板虛掩著。
他估算了一下高度和角度,取出飛爪,精準地勾住氣窗邊緣,試了試力道,隨即靈巧地攀援而上。他輕輕挪開石板,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洞口,一股陳舊的紙張和灰塵氣味撲麵而來。
屋內一片漆黑。蕭風如一片落葉般滑入,落地無聲。他穩住身形,適應了一下黑暗,隱約看到屋內陳設簡單,中央似乎有一個石台。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向石台靠近。就在距離石台還有三步遠時,他的腳尖似乎踢到了地麵上一條極細、幾乎與地麵同色的絲線。
“叮鈴鈴——!!!”
一陣尖銳刺耳的警鈴聲驟然炸響,打破了夜的死寂,在整個大皇子府上空回蕩!
蕭風心頭一沉,知道中了機關!他當機立斷,不再試圖靠近石台,身形暴退,毫不猶豫地原路從氣窗翻出,同時反手將石板推回原處。整個過程不過兩三個呼吸之間。
幾乎在警鈴響起的同一瞬間,偏院茅房陰影裡的蘇微雨渾身一顫。來了!
她沒有任何猶豫,立刻擦亮火折子,點燃了手中那截短短的蠟燭,隨即迅速將蠟燭扔進旁邊堆積的、用於遮掩穢物的乾燥茅草中。
秋冬物燥,火苗“呼”地一下竄起,瞬間引燃了茅草,火勢開始蔓延。
“失火啦!失火啦!快點救火啊!!!”蘇微雨用儘平生最大的力氣,扯著嗓子嘶喊起來,聲音因恐懼和用力而尖銳變形。
幾乎是同時,樂坊管事嬤嬤居住的屋子也亮起了燈,門被猛地拉開。管事嬤嬤衣衫不整地衝出來,一眼就看到了茅房方向竄起的火苗和濃煙,她臉色煞白,一邊拚命搖晃著手裡的銅鈴,一邊跟著嘶喊:“走水了!快起來!都起來救火!!!”
刺耳的銅鈴聲和女人尖利的呼救聲混雜在一起,與東北角那邊尚未停歇的機關警鈴聲交織,瞬間將沉寂的大皇子府攪得天翻地覆。
東北院落外,剛剛被機關警鈴驚醒、正匆忙集結衝向石屋的侍衛們,聽到這突如其來的救火鈴和呼喊聲,腳步頓時一亂。
“怎麼回事?哪裡的鈴聲?到底是機關響了還是走水了?”有侍衛茫然四顧。
侍衛長臉色鐵青,他側耳細聽,兩種鈴聲和呼喊聲混在一起,難以立刻分辨主次。“你們兩個,跟我進去查看石屋!其他人,先去失火那邊看看!快!”他迅速做出決斷。
侍衛長帶著兩名親信猛地撞開石屋的門,他們不知道氣窗的存在,衝了進去。火把照亮室內,隻見中央石台上一個紫檀木盒安然無恙,上麵的封印完好,周圍也並無闖入和翻動的痕跡。機關確實被觸發,但似乎……賊人並未得手?或者說,根本沒人進來?
“頭兒,這裡沒事!”一名侍衛檢查後彙報。
侍衛長眉頭緊鎖,心中疑竇叢生。而此時,外麵救火的呼喊聲和銅鈴聲越來越急,伴隨著隱約的劈啪燃燒聲。
“留下兩人,守死這裡!任何人不得靠近!其他人,隨我去救火!”侍衛長不再猶豫,留下兩名最可靠的部下,帶著其餘人急匆匆朝著火光衝天的樂坊偏院方向奔去。
混亂之中,無人注意到,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青煙,借著救火人群奔跑製造的嘈雜和視線乾擾,從東北院落的牆角陰影裡悄然遁出,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層層疊疊的屋脊之後。
蕭風潛伏在遠離火光的一處屋頂暗影裡,胸口微微起伏。他看了一眼樂坊方向越來越大的火勢,和那些匆忙奔走提水救火的身影,眼神複雜。他失敗了,沒能拿到圖,但蘇微雨製造的這場混亂,無疑救了他。
他不再停留,按照預定路線,向著府外潛去。寅時未到,他必須趁亂撤離。
樂坊偏院內,火勢在眾人合力撲救下,終於被控製住,隻燒毀了茅房和旁邊一小堆雜物。蘇微雨被其他舞姬攙扶著,站在遠處,臉上沾著煙灰,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無人會將這場“意外”失火,與東北角那聲短暫的警鈴聯係起來。
管事嬤嬤清點著驚魂未定的人群,罵罵咧咧。侍衛長帶著人回來,麵色陰沉地詢問了幾句失火情況,又看了一眼完好無損的石屋,最終隻能將今晚的混亂歸結為一場意外的火災。
夜色漸褪,東方泛起魚肚白。大皇子府漸漸恢複了表麵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