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胡子拉碴,嘴唇乾裂,一雙渾濁的眼睛正焦急地望著每一個從校門裡走出來的學生,像是在尋找什麼。
蘇雨棠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那個身影,那個眼神,就算化成灰她也認得。
那是她的父親,蘇肖鳴。
他怎麼會在這裡?他怎麼會變成這副樣子?
“停車!”
蘇雨棠的聲音尖銳得變了調,手裡的保溫杯“哐當”一聲掉在鋪著地毯的車內地板上。
阿誠反應極快,一腳踩下刹車。
車子猛地一頓,蘇雨棠因為慣性往前衝去。
厲時靳長臂一伸,穩穩地扶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按回座位上。
“大驚小怪什麼?”他皺眉,滿是不悅。
蘇雨棠根本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她眼睛死死地盯著窗外那個角落裡的身影,眼眶瞬間就紅了。
她推開車門就要下去。
“外麵冷!你給我坐好!”厲時靳低喝一聲,試圖攔住她。
但蘇雨棠此刻力氣大得驚人。
厲時靳怕她自己下車摔倒,臉色一沉,隻能先她一步跨出車門,然後轉身,小心翼翼地將挺著大肚子的蘇雨棠攙扶下來。
凜冽的寒風卷著雪粒子,刮在臉上。
蘇雨棠卻感覺不到冷。
她一步步走向那個角落。
蘇肖鳴也看到了她。
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渾濁的眼睛裡迸發出一絲光亮。
可當他看到女兒身上那件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衣裙,和她身後那個氣場強大、麵容冷峻的男人時,那點光亮又迅速黯淡下去。
他下意識地把那雙滿是凍瘡和裂口的手往身後縮了縮,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甚至不敢抬頭看女兒的眼睛。
“爸。”蘇雨棠的聲音帶著哭腔。
蘇肖鳴聽到這聲呼喚,身體猛地一顫,眼淚“刷”地就下來了。
他抬起頭,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厲時靳站在蘇雨棠身後,麵無表情地打量著眼前這個落魄潦倒的中年男人。
這就是蘇雨棠的父親?那個懦弱到連自己女兒都護不住的男人?
他眼神冰冷,但看到蘇雨棠那副快要碎掉的樣子,還是朝阿誠遞了個眼色。
阿誠心領神會,上前一步,很自然地從蘇肖鳴背上接過了那個臟兮兮的蛇皮袋。
周圍已經有幾個學生停下來,對著他們指指點點,好奇地議論著。
厲時靳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先上車再說。”
他沉聲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那幾個看熱鬨的學生被他冰冷的眼神一掃,頓時覺得後背發涼,訕訕地散開了。
車門再次關上,隔絕了外麵的風雪和窺探的目光。
蘇肖鳴被按在柔軟的真皮座椅上,渾身僵硬,坐立難安。
他生怕自己身上的窮酸味兒,弄臟了這昂貴的座位。
蘇雨棠沒管那些,她緊緊握著父親那雙冰冷粗糙、滿是傷口的手,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怎麼也止不住。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京城寬闊的馬路上。
車廂裡,一邊是壓抑的啜泣,一邊是死一般的沉默。
厲時靳看著窗外飛速後退的街景,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