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差不多了。”他的聲音在清晨的寒氣裡,顯得格外清晰。
蘇肖鳴一看到他,立刻鬆了手,筆直地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那個年輕司機提著一個簡單的行李包,來到蘇肖鳴麵前,微微躬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蘇老先生,車已經備好了。”
蘇雨棠強忍著淚水,幫父親理了理嶄新卻還不習慣的衣領,“爸,照顧好自己。”
蘇肖鳴眼眶通紅,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想說些什麼,但千言萬語到了嘴邊,最終隻化為一句:“閨女,爸……爸不給你丟人。”
說完,他轉過身,像是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會反悔,跟著司機大步流星地向院門走去。
轎車安靜地停在門口,司機為他拉開車門,又妥帖地將行李放進後備箱。
蘇肖鳴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廊下的女兒,和女兒身邊那個沉默的男人,然後一矮身,鑽進了車裡。
車子悄無聲息地發動,很快便彙入晨曦微露的街道,消失在巷子儘頭。
蘇雨棠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見車影,才緩緩收回目光。
她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嗆得她喉嚨發酸。送走了父親,她心裡的一塊大石落了地。
她轉過身,迎上厲時靳深沉的目光。
“走吧。”她輕聲說,語氣裡有一種破釜沉舟的平靜。
厲時靳看著她,晨光熹微,勾勒出她略顯單薄的側影。她的眼睛因為剛剛哭過,還有些紅腫,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他走上前,破天荒地伸出手,替她攏了攏被風吹亂的衣領。
他的手指粗糙而溫熱,不經意間觸碰到她冰涼的頸側皮膚,讓她微微一顫。
“怕嗎?”他問。
蘇雨棠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怎麼可能不怕。
“不用怕。”
厲時靳的語氣依舊是那種命令式的冷淡,但仔細聽,卻能聽出一絲安撫的意味。
“到了那裡,你就跟在我身後,少說話。”
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一切有我。”
這四個字,讓蘇雨棠那顆七上八下的心,安定了下來。
她抬起頭,看著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輕輕“嗯”了一聲。
半小時後,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再次駛入戒備森嚴的軍區大院。
與上一次來參加家庭晚宴不同,今天大院裡的氣氛明顯肅穆了許多。
從大門口到老宅主樓,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沿途的警衛員站得筆直,目光如炬,投向過往車輛的視線裡充滿了審視。
蘇雨棠坐在車裡,手心已經沁出了一層薄汗。
厲時靳察覺到了她的緊張,沒有說話,隻是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手覆在了她交握的雙手上。
他的手掌寬大而乾燥,帶著手心溫度,一點點驅散了她心底的寒意。
車子在老宅主樓前緩緩停下,司機拉開車門,厲時靳率先下車,然後轉身,非常自然地扶著蘇雨棠。
就在她站穩腳跟的那一刻,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喲,時靳回來了,真是稀客啊。”
蘇雨棠抬頭望去,隻見二叔厲明德皮笑肉不笑地站在門廊的台階上,目光黏膩地在她和厲時靳之間來回逡巡。
“聽說你把泰山大人都接到京城享福了?怎麼今天沒一起帶來,讓二叔也見識見識?”
他的話音不高不低,剛好能讓門口站著的幾個傭人聽得一清二楚,那毫不掩飾的譏諷,直直地紮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