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令儀隻覺得腦袋被狂轟亂炸,夷為平地。
轉不動了。
耳邊反複回蕩那句匪夷所思的話:“我要做妾,哪怕是給大小姐做妾我也願意。”
嗯?
瞧瞧,瞧瞧,她就說不能晚睡,晚睡不好,會出現幻覺。
溫令儀拍拍自己冰涼的臉蛋,下意識後退,關門。
關不上。
被一隻纏著細布的大手扣住。
他委屈巴巴,淚珠子大顆大顆地落。
滴滴都砸在溫令儀心尖上。
“彆哭……”溫令儀手足無措,“你是擊退蠻夷的戰神將軍,鎮國公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亦是大周百姓的英雄……”
她的小將軍前半生過得太苦,日後合該縱享榮華。
“有何用?連做大小姐妾室的資格,都換不來。”
少年哭得太傷心,琉璃似的瞳仁蒙上一層層水霧,眨眼間淚珠順著臉頰滾落。沒有放聲大哭,隻是一手攥著衣角,肩膀不住地發抖,聲音細弱如小貓嗚咽,偶爾吸鼻子的動作都帶著小心翼翼地脆弱。
仿佛被全世界拋棄。
溫令儀心疼的下意識抬手揉揉他淩亂的發。
衛錚嗚咽一聲,就要往溫令儀懷裡鑽。
溫令儀尚存一絲理智,連忙後退。
衛錚抬起濕漉漉地淚眼,“妾、妾室的身份奴不配,那外室呢?奴願做大小姐隨傳隨到的外室。”
“你,彆不要我。”
細碎又壓抑地哭聲,帶著無儘惶恐。
溫令儀緊咬下唇不讓自己的崩潰泄露。
七歲那年她與爹爹在花燈會上走散,是衛錚用傷痕累累的身體拖住人牙子,才等到爹爹尋來。
之後便一直伴在她身側。
隨著爹爹權勢日益增長,溫令儀遇到的危險越多。
衛錚為他擋過箭、挨過刀,他身無一物,隻能用命護她。
溫令儀自小便知道自己要什麼,她謹言慎行、步步為營,不敢行差踏錯半步,終於也能成為爹爹的護盾。
唯一一次隨著自己心意,便是答應衛錚,定會等他凱旋而歸。
還記得那日他激動地仿佛已經打了勝仗。
之後便去書房尋了爹爹,兩人不知說些什麼,出來時一瘸一拐,卻樂得像個傻子。
溫令儀就在不遠處看著他一步一步靠近,心裡那顆早已埋下的種子終於破土發芽。
她有多歡喜,衛錚便是千百倍地期待著、盼望著。
可那株嫩芽被畜生灌了毒,爛在心底,日複一日地蔓延、潰爛。
溫令儀日夜煎熬,仍舊舍不得連根拔起。
此時,更疼了。
或許她在等他親自挖走,死了心便好。
可這個傻子,他沒質問她為何食言、為何嫁人,竟跑來說要做妾,甚至是外室……
溫令儀想笑,又笑不出來。
“衛錚。”
她拉過他攥緊衣角的手,將早已褪色,卻棱角不在,圓潤光滑的山茶玉簪放在他粗糙掌心。
“你說過的,山茶落花不落瓣。”
衛錚看著掌心的玉簪,又哭又笑。
收回抵在房門上的手,他倔強地抹掉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