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看著那虎視眈眈的齊王,那記錄黑曆史的史官,那幾位隨時準備再次開噴的大儒,還有一旁抱著金鞭看戲的李斯,隻覺得一股巨大的無力感籠罩全身。
他苦著臉,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頹然道:“沒……沒有意見了!皇叔請……請便!”
但他還是不死心,指著史官那卷竹簡,帶著最後一絲哀求:“隻是剛剛那……那記錄……”
齊王故作大度地點點頭,對史官道:“太子既已認識到不妥,便酌情修正一下吧。”
那史官心領神會,立刻提筆修改,朗聲道:“……然,太子殿下天資聰穎,聞過則喜!”
“經過河東柳公、廬江周公、琅琊顏公等數位大儒之悉心教導與規勸,太子殿下幡然醒悟,深刻認識到自身言行之失,麵露慚色,從善如流!迷途知返,善莫大焉!觀其態,聽其言,已頗具一代賢君之影子矣!”
太子聽到這幾句,雖然知道是粉飾之詞,但總比被記成“意圖謀反”強,臉色這才稍微好看了一點,長長舒了口氣。
齊王不再理會他,鄭重地看向李斯,再次將裝有金鞭的禮盒奉上:“李先生,請接下!”
這時,那幾位大儒也紛紛將目光投向李斯,為首的柳文淵撫須讚道:“你便是那位向齊王建言,為天下學子謀福祉,開啟民智,教化萬民的李斯李大人?果然英雄出少年,氣度不凡!老朽佩服!”
其他幾位大儒也紛紛附和,對李斯不吝讚美之詞。
李斯麵對這群文壇大佬的誇讚,表現得十分謙遜,拱手道:“幾位老先生過譽了!小子不過是偶有所感,提了個粗略想法。真正惠及天下學子的,是齊王殿下從善如流的胸襟,更是幾位老先生不辭辛勞、躬身編撰的實實在在的付出!與諸位相比,小子這點微末之功,實在不足掛齒。”
他這番不居功、捧高對方的話,更是讓幾位大儒聽得心懷大暢,看李斯愈發順眼。柳文淵連連點頭:“年紀輕輕,立下大功卻不驕不躁,心係萬民,虛懷若穀!好!甚好!這打皇金鞭,你受之無愧!當今陛下能得李大人這般棟梁之才,果真聖明!”
一旁的太子聽到這群他平日都需禮敬三分的大儒,如此賣力地誇讚李斯,還順帶拍了父皇的馬屁,氣得後槽牙都快咬碎了,卻敢怒不敢言。
那史官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個拍馬屁的機會,繼續奮筆疾書:“眾大儒盛讚李斯大人之功績品德,皆言其受打皇金鞭實至名歸,並感念陛下識人之明,聖君在位,賢臣在朝,實乃江山之幸,萬民之福也!”
齊王此刻隻覺得揚眉吐氣,手裡握著金鞭,身邊站著大儒和史官,腰杆子前所未有的硬挺。
他對著還有些失魂落魄的太子,用帶著幾分長輩關懷,卻又毋庸置疑的語氣說道:“太子殿下,若是無事,便趕緊去交接查看軍備、糧草、賬冊這些事宜吧!晚上,本王再在府中為你舉辦接風宴。”
太子看著仿佛脫胎換骨的齊王,再看看他身邊那支“筆杆子”隊伍,心中一片悲涼。
太子被一眾大儒和史官懟得灰頭土臉,正憋著一肚子火氣不知往哪兒撒,僵在原地進退兩難。李斯眼看這小子還有點不服氣的樣子,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他慢悠悠地掏出剛剛到手、還熱乎著的打皇金鞭,在手裡掂量了一下,然後突然提高音量,對著太子的背影喊道:
“太子殿下!”
太子渾身一激靈,猛地回頭,就看到李斯手裡那金燦燦的鞭子,心裡咯噔一下:(他又想乾什麼?!)
李斯也不說話,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然後將手中的打皇金鞭象征性地向上舉了舉,動作幅度不大,但意思再明顯不過——見鞭如朕親臨,你,還不快跪下?
太子臉都綠了,內心瘋狂咆哮:“我草!父皇!你真是我親爹啊!你這哪是賞賜齊王,你這是專門給你兒子我上了兩道緊箍咒啊!!”
形勢比人強,眾目睽睽之下,尤其是那史官的筆和幾位大儒的眼睛都盯著呢。
太子咬著後槽牙,極其屈辱地、慢動作般地,再次彎下了他那“尊貴”的膝蓋,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從牙縫裡擠出聲音:“……臣……臣在。”
李斯這才滿意地笑了笑,隨意地揮揮手:“沒事了,太子殿下快去忙正事吧。”
太子如蒙大赦,又羞又怒,幾乎是跳起來,帶著手下狼狽不堪地匆匆離去,背影都透著一股子倉皇和悲憤。
李斯看著太子逃也似的背影,嗤笑一聲:“小樣,跟我鬥?還治不了你了!”
廳內眾人見風波暫平,剛準備各自散去,處理後續事宜。忽然,門外傳來侍衛洪亮的通報聲:
“報——!王爺!府外有少林寺高僧求見!”
眾人聞言,目光又齊刷刷轉向門口。
齊王府大門外,隻見三位須眉皆白、麵容枯槁、身披紅色袈裟的老僧,帶著一群約莫二三十名精神抖擻、太陽穴高高鼓起的年輕武僧,肅然而立。
三位老僧雖然看起來一陣風就能吹倒,但眼神開闔間精光隱現,氣息沉凝如山嶽,赫然都是達到了大宗師境界的絕頂高手!他們此刻正互相低聲交流,整理著袈裟。
了凡師叔祖悄聲問:“師兄,你看我這穿著,還算得體吧?沒給少林丟臉吧?”
了塵師叔祖低頭看了看:“得體得體!我這身打扮也還算周正?”
了緣師叔祖點點頭:“不錯不錯!甚好!”
了凡師叔祖壓低聲音,再次強調:“記住了,這可是位大金主……啊不是,是位有大慧根的王爺!而且給香火錢!必須伺候好了!態度要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