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鄉下後,生活齒輪仿佛突然慢了下來。
每天睡到日頭老高才醒,爺爺奶奶也慣著我,從不催我起床,這要是我媽在,早一把掀了被子。
等我磨磨蹭蹭爬起來時,爺爺已經出門忙活去了,奶奶則總是坐在炕沿那片被太陽曬得暖烘烘的地方,手指上套著頂針,不是在納布鞋,就是織著毛衣毛褲。
他倆早就吃過飯,我的飯單獨留在爐子邊上溫著,一碗黃米飯或是粥,和一疊炒過的酸菜,上麵還扣著碗保溫。
我胡亂扒拉上幾口,便溜達著去找兩個發小。
如今上初中了,小時候癡迷的彈珠、頂牛、摔四角什麼的,早都提不起興致。
現在能讓我們湊在一塊兒的,是圍坐在馬小寧家偏房的爐子邊打牌,還買了些大刀肉作為賭注。
油汪汪的辣條流轉來流轉去,邊玩邊吃,最後慢慢都進了肚子。於是便改成彈腦瓜崩,幾輪下來,馬小寧捂著頭嗷嗷叫,連忙提議開電腦去打遊戲。
自從之前我帶著他倆去了兩次網吧,馬小寧在自家電腦上也裝了魔獸,入坑了DOTA,不過目前還停留在被簡單電腦虐的階段。
三個人打DOTA的話,總有兩個人得乾看著,我們便乾脆打起拳皇,後台還掛著3個QQ號升等級。
正玩的熱鬨,我的QQ開始“滴滴滴”響個沒完,點開一看,全是阿雪的消息。
“在嗎?”
“你在哪兒登的QQ呀?”
“我給你的留言看了沒?”
“作業寫到哪兒了?”
“那個黑暗遊俠買什麼裝備呀?”
……
這倆家夥也湊到屏幕前。
“這女子誰啥?”
“咋一直發,日攆死咧。”
“我同桌麼。”我含糊應著,笨拙地一個字母一個字母敲回複。
他倆還在旁邊不停地催,我心一橫,刪掉剛才打好的半句話,隻回了四個字:“不是本人。”
楊小南乾脆搶過鼠標,直接把我的狀態改成隱身。
沒過一會兒,聊天框裡靜靜彈出來兩個字:“哦哦。”
……
等遊戲打完,我溜達著回到家,湊到奶奶跟前:“奶奶,你手機給我看一下。”
奶奶正忙著和麵,頭也沒抬就從兜裡掏出那個長虹手機遞給我。
記得她之前的手機去地裡放水時,不小心掉渠裡了,為此心疼了好一陣子。
小娘娘又給她買了個新的,還有Java功能,可以上QQ,不過這些自然隻有我會用。
我熟練地按著小鍵盤登上QQ,給阿雪仔細回了消息,然後捧著手機等了一會兒。
屏幕上安安靜靜,我怕話費被我搞完,沒敢多等,又退出了賬號。
阿雪後來還是回了消息,我也隔一兩天就找奶奶要手機,登上QQ看她說什麼,再一條一條回過去。
雖然我們總是湊不到同時在線的時候,卻都樂此不疲,像過去的人寫信,這次寫下厚厚一遝寄出,下次就能收到對方長長的回音。
那些斷斷續續的文字,就這樣串起了整個寒假的期待。
天氣漸暖,開學了。
第一天早自習,阿雪嘰嘰喳喳和我說個不停,像隻憋了一整個寒假的小麻雀。
什麼喜羊羊大電影,春晚劉謙變魔術,小沈陽不差錢,有個新出的動畫片叫《快樂星貓》,自己QQ升級了還養了個寵物,發現個唱歌很好聽的歌手叫周傳雄……
我嘴上應著,心裡卻七上八下,開學第一天上課,各科老師都會挨個兒檢查寒假作業。
沒錯,我頭一次沒有完成寒假作業。
數學物理隻胡亂填了一半,英語更是全靠“三長一短選最短,三短一長選最長”的口訣蒙完了整本,隻有語文作業是老老實實寫完的。
此刻我正盤算著待會兒怎麼蒙混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