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熙雯徑直帶宋今昭去後院廖夫人的院子裡問診,王忠喘著大粗氣奔向蘇姨娘的院子。
丫鬟見人跑過來連忙側身讓他進屋。
鋪著羊皮毯子的羅漢榻上臥躺著一名長相偏妖豔的女子。
形似狐狸尾的眼角微微上挑,精致的瓜子臉撲了鮮紅色的腮紅,紫紗腰帶將她柔軟無骨的腰肢襯托的更加纖細魅惑。
“事可辦成了?”就連說話都帶著向上翹起的尾音。
王忠雙手扶住膝蓋在她麵前跪下,低著頭,眼中向上的餘光卻一直盯在女人身上。
“宋今昭身手矯健,警惕性還強,小人使計讓馬受驚,她不僅安然無恙還救了大小姐,用花盆砸她差點被發現,人現在已經入府了。”
蘇姨娘搭在榻上的雙腿放下,起身時細長的眉眼中散著冷光。
“人現在是在老夫人那裡,還是春水院?”
王忠低頭不吭聲。
屋外走進來一名丫鬟,“回姨娘,大小姐直接帶人去了春水院。”
“廢物!”
桌上的茶盞砸在王忠的肩膀上帶著一股濃烈的刺鼻香味。
大白天屋外烈陽高照,春水院卻像是一潭死水一般,走進去所有人都低著頭不說話。
見到廖熙雯也隻是屈膝,用呼吸聲喊一聲“大小姐”,便悄無聲息地拿著乾活的掃帚抹布退下。
正房和兩間側屋的房門閉的緊緊的,門口兩邊站著兩名丫鬟像是幽靈一般,好似連氣都沒了。
廖熙雯小聲說道:“自從我母親流產後就聽不得聲音大,不想見人也不出門,時間一長院子裡的下人就這樣了。”
宋今昭掃視門窗緊閉的屋子,壓抑成這樣,就算不心生死意,也要被這壓抑的環境憋死。
還不如大吵大鬨,把情緒都發泄出來。
廖熙雯伸手屏退下人,緩緩推開門隻帶了宋今昭進屋。
一股帶著臭味的血腥味迎麵撲過來,宋今昭擰眉掃視屋內燃著的蠟燭。
不開窗不透氣不見光,不知道細菌得有多嚴重,抵抗力弱的人多待一天都有可能生病。
“母親,我帶宋姑娘來給您看病了。”廖熙雯輕聲朝著躺在床上的女子說道。
一張蒼白到幾乎透明的臉印入宋今昭的眼中,脖間血管清晰可見,好似隻披著一張人皮。
灰暗失焦的瞳孔沒有因為廖熙雯的呼喚晃動半分,像一具沒有魂隻有氣的僵屍。
見廖夫人遲遲沒有反應,廖熙雯眼神示意宋今昭過去。
將藥箱放在桌上打開,拿出脈枕走向床邊,越近味道越重。
她流產的惡露恐怕一直沒流乾淨,這都一個多月了。
伸手拿起婦人瘦弱骨柴的手腕,真的隻剩下骨頭,就連皮都隻有薄薄的一層。
脆弱的脖子呈機械狀轉向床外,青白渙散的眼珠落在宋今昭的身上,一動不動任由宋今昭折騰。
見宋今昭開始診脈,廖熙雯緊閉的紅唇微微張開,將壓在胸口的氣緩緩地呼出來。
她垂在身側的兩隻拳頭鬆開,手掌貼在大腿上將手心裡的汗擦乾淨。
儘管自己提議讓宋今昭來看診的時候母親一聲不吭沒拒絕,可她就怕將人請來了又把人趕出去不讓看。
還好今天沒發脾氣,看起來還算配合。
宋今昭眉頭蹙起,情況比她預想中的要嚴重許多。
四肢冰冷,脾胃衰敗,悲傷過度,肝腎鬱結,氣血虧損異常嚴重。
脈象極弱,不仔細觸碰,中間幾次消失,似有似無,已是油儘燈枯之相。
她抬首望向廖熙雯,“之前郎中開的藥病人是不是都沒吃?”
廖熙雯點頭,“剛開始還喝了幾天,後來…”
眯眼示意,“就沒喝了。”
郎中全都看了都說不能再生育,身體不想要,藥自然也就停了。
“每天吃什麼,一碗清湯寡水的白粥?”
瘦成皮包骨頭,比輸營養液還不如。
廖熙雯朝房門看一眼。
有房門擋住看不見站在外麵的丫鬟。
“白粥上麵薄薄一層米湯,每頓隻喝的下半碗。”
宋今昭起身去藥箱裡拿手套。
怪不得虛弱成這樣,每天一碗米湯,彆說一個成年人,就算是嬰兒也扛不住。
沒餓死都已經算是她命硬。
將手套戴好,宋今昭走到床邊淡定地說道:“廖夫人,我現在要給你檢查下體,有哪裡疼就告訴我。”
將床簾放下,手剛抓住被褥,廖夫人瘦得像雞爪一樣的手擋住了宋今昭的手腕。
嗓子好似被刀割掉一半,沙啞到漏風。
“你想乾嘛?”
躺在被褥裡麵的下半身是什麼情況孔婉如自己心裡再清楚不過。
肮臟到不能見人,氣味連她自己都嫌棄,幾乎和糞坑無異。
掀開被褥等於將她最不堪的一麵展示在彆人麵前,踐踏她的尊嚴,這和馬上去死沒什麼區彆。
宋今昭沒放手,相持在原地沉聲道:“夫人連死都不怕、還怕被我看?”
“醫者麵前無男女,更何況我是個女大夫,你可以放心。”
孔婉如麵色蒼白地凝視著宋今昭的眼睛,搭在她手腕上的手在不停地顫抖,好似連舉起來的力氣都快要用光了。
“你能治好我的病,讓我懷孕順利生下孩子?”
宋今昭咬緊牙關,很想質問她,女人生下來是不是一定要生孩子?
不生孩子會死嗎?
生一個還不算、還要再生一個。
如果始終生不出來兒子,難道一直生到絕經,沒有生育能力才會罷手!
可她也知道和這群古人說不清楚,她們的思想從小到大已經被定型了,尤其是像廖夫人這種茶毒太深根本改不過來。
“夫人不讓我檢查,我怎麼知道你還有沒有救?”
孔婉如的目光移到廖熙雯的臉上,“熙雯你出去。”
廖熙雯櫻紅的嘴唇被咬的起皮,猶豫片刻後拉開房門走出去反手將門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