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蘇馨,二十三歲。周末的陽光格外慷慨,穿過彆墅花園裡那棵合抱粗的香樟樹,在茵茵草坪上織就一片晃動的斑駁光影。
我陷在定製的藤編躺椅裡,周身被暖融融的日光包裹,連指尖都浸著慵懶的暖意。
躺椅旁的藤圓桌邊,媽媽、伯母正陪著奶奶喝茶。八十二歲的奶奶頭發總梳得一絲不苟,一支雕著纏枝蓮的木簪綰住滿頭銀絲,她捧著青釉暗紋茶杯,指腹輕輕摩挲著杯沿,眼角的皺紋裡都盛著化不開的笑意。
爺爺在我十七歲那年安詳離世,享年七十八歲,可直到現在,奶奶每晚睡前,仍會習慣性地把爺爺的老花鏡擺在床頭櫃最顯眼的位置,仿佛他隻是去樓下花園散了步。
“馨馨,檸檬水要不要再添點蜂蜜?”爸爸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係著米白色的棉麻圍裙,手裡端著檸檬水,碟子裡躺著的馬卡龍,正是我最愛的粉紫鳶尾花色。
“爸,我自己來就行。”我坐起身,指尖剛觸到溫熱的壺身,就聽見伯父的大嗓門。
他剛從高爾夫球場回來,藏青色運動服還帶著汗濕的痕跡,額角的汗珠順著下頜線滑落,手裡的果盤卻穩穩當當:“剛從溫室摘的草莓,都洗乾淨了,快嘗嘗。”鮮紅的草莓裹著水珠,在陽光下透著誘人的光澤。
話音未落,一陣吵吵嚷嚷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我的三個親弟弟蘇恒、蘇越、蘇安跑在前麵,堂弟蘇睿和蘇博緊隨其後,五個半大少年穿著同款的淺灰休閒服,活像一串蹦跳的糖葫蘆。
“姐!我們來當專屬服務員啦!”老二蘇越舉著幾罐冰鎮可樂,易拉罐碰撞著發出沙沙的聲響,可話音剛落,幾個少年就搶占了旁邊的躺椅,舒舒服服地躺成了一排
“大爺”。我望著眼前這熱熱鬨鬨的一家子——爸爸正彎腰給奶奶添茶,茶水流過杯沿時劃出一道細弧;伯父在幫伯母調試遮陽傘的角度,指尖仔細地把傘邊的褶皺撫平;弟弟們躺了沒兩分鐘,又不知從哪兒翻出掃帚,吵著要比賽誰掃落葉更快。
暖融融的陽光灑在身上,忽然就撞開了記憶的閘門,跌回了五歲那年截然不同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