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十三年,十月十五,辰時初。
太陽藏在鉛灰色的雲層後麵,天氣格外陰沉,像是要下雨。
大齊青州長河縣白沙鎮,鎮子東頭背靠大青山的一處宅院,人們進進出出,頗為熱鬨。
屋內,傳來了忽高忽低的哭聲。
堂屋門口,一個十五六歲眉清目秀麵色卻有些蒼白的少年背靠牆壁坐在地上睜開眼,一臉恍惚。
“顧晦……”
他皺著眉頭,輕聲念道。
這是他前世的名字,也是今生的名字。
前世四十來歲就遭遇意外,算是英年早逝,這一世才滿十六歲,人生剛剛開始。
賺了?
隻是,前世非常安穩,哪怕是底層百姓也不愁吃喝,努力一點,投胎投得好,還能實現所謂的夢想。
如今的世界,不太平啊!
“大郎,你醒了!”
一側,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蹲在他身邊,梨花帶雨,用力地抓著他的肩膀。
“娘?”
顧晦扭頭看了她一眼,輕聲說道。
“大郎,你爹遭逢不幸,也不知能不能醒來,你千萬不要有事啊!你若是走了……”
徐翠娘說不下去了,低頭嗚咽。
“阿兄!”
顧晦再次扭頭。
另一側,一個七八歲梳著雙髻的丫頭怯生生地望著他,蒼白的小臉上滾滿了淚珠。
這是他的妹妹顧瑜。
“阿兄沒事……”
顧晦說道。
他的聲音非常沙啞。
隨後,他望向前方,堂屋的中間,幾張長凳上麵擺放著擔架,上麵躺著一個人,從鎮子西邊回春堂請來的郎中帶著兩個藥童正在忙活。
地麵有著一串血跡,從擔架下的地上一直延伸到門口,擔架下方的地麵尤其密集,不過都已經乾涸了,變成了紫黑色,它們來自躺在擔架上的那個人,自己的父親顧長青。
他是個獵戶。
也是一個淬體不曾圓滿勉強算是武道入門的武者,擅長箭術,打獵所獲倒也能養活這一家四口。
今日一早,顧長青所在的打獵隊上山打獵,途中,遭受了無妄之災。
從郡城來的幾個捉刀人在山間追殺黑榜通緝犯撲天鶴朱權,朱權衝入打獵隊,以人為質,捉刀人們並沒有顧忌這些人質,悍然衝殺過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顧長青就是那個凡人!
受了重創鮮血淋漓昏迷不醒的他也就被抬回了家中,此時,躺在擔架上的他還未醒來。
先前,郎中讓顧晦上前幫忙。
不曾想,顧晦暈血,昏迷了過去。
醒來後,他也就覺醒了前世記憶。
“顧家,這是完蛋了啊!”
門口,圍著不少看熱鬨的人,有人在竊竊私語。
“顧長青這個一家之主倒下後,指望顧晦這個敗家子支撐這個家,想也彆想……”
另外有人附和,大表讚同。
“是啊,十五六歲了,還沒有一個正當營生,跟老爹學射箭,嫌棄弓弦割手,說是進山危險,不願當獵戶,去商行當學徒呢,又嫌被管得厲害,不自由……”
“貪生怕死,好吃懶做!”
“老爹遭逢不幸,讓他幫忙,居然暈血,徐翠娘和她丫頭命苦啊!以後逃不了被賣的命!”
……
這是我?
聽著閒人們肆無忌憚地討論,顧晦有些愕然。
仔細想了想,過去種種如走馬燈一般在腦海內旋轉,無數畫麵此起彼伏。
顧晦嘴角微微抽搐。
他們說的那人還真是自己,沒有覺醒前的自己。
在這個孩子十二三歲就要去學一門營生的世界,十六歲的自己仍然一事無成,隻知道和一些狐朋狗友到處廝混,沒錢就曉得回家找父母要。
幾乎是有求必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