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橫不是一個人來的。
他身後,表弟張勝正點頭哈腰地陪著笑,旁邊還站著幾個穿著“市場執法”藍色製服的男人,個個神情倨傲,用目光掃蕩著這個擁擠的小鋪子。
“喲,陳姐,生意不錯嘛。”張橫吐出一口煙圈,那煙霧囂張地撲向陳美清的臉,“不過,市場最近要搞文明創建,得整頓整頓。你這跨門經營,貨物都擺到外麵過道上了,不合規矩啊。”
他的語調不陰不陽,每一個字都紮在陳美清脆弱的神經上。
陳美清的嘴唇哆嗦著,勉強擠出聲音:“當初……當初簽合同的時候,村長明明答應了的,說我店小,可以在門口擺一點……”
“村長?”張橫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誇張地掏了掏耳朵,“哪個村長答應的?”
“就是……就是你爸!”
“哦——我爸啊。”張橫拖長了音調,“那敢問陳姐,合同上,白紙黑字,寫了這條嗎?”
一句話,便將陳美清所有的辯解堵死在喉嚨裡。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當年的確隻是口頭約定,誰會想到……
“那……那要怎麼辦?”她的聲音裡帶上了哭腔。
張勝見狀,立刻狐假虎威地跳了出來,對著那幾個製服男一揮手:“怎麼辦?還能怎麼辦!按規矩辦!把外麵的東西都給老子搬進去!搬不進去的,就當無主垃圾清走!”
那幾個執法隊員立刻就要動手,眼看一場掠奪就要上演。
陳美清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住手!”
一聲怒斥,卻來自張橫。
他一把推開張勝,臉上竟換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對著那幾個製服男就是一通訓斥:“你們乾什麼吃的?濫用權力!無法無天了是不是?我們是來文明執法的,不是來當土匪的!”
這一番變臉,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張橫轉過身,竟難得地禮貌起來,聲音也放緩了:“陳姐,你看,這都是按章程辦事。當然,咱們鄉裡鄉親的,我也不是不講情麵。你也不想這賴以為生的鋪子就這麼黃了吧?”
他向前湊了一步,壓低了聲音,那股混雜著煙臭和惡意的氣息幾乎要貼到陳美清臉上。
“這樣,你今天先收攤。晚上,到我家去坐坐,咱們……好好聊聊,深入聊聊。辦法嘛,總是人想出來的,對不對?”
那深入聊聊四個字,他咬得極重。
陳美清渾身一激靈,胃裡翻江倒海。
這張橫是個什麼貨色,她比誰都清楚。
這哪是去聊天,這分明是羊入虎口!
“我不去!”她幾乎是尖叫著喊了出來。
張橫臉上的偽善瞬間消失,戾氣重新爬滿了他那張橫肉叢生的臉。
“給臉不要臉的東西!”他耐心耗儘,一把抓起門口的一摞塑料凳,就要往地上狠狠砸去!
就在此時,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從他身後掠過。
一隻大手,毫無征兆地扼住了他的喉嚨。
張橫那即將出口的咒罵,變成了一聲痛苦的悶哼。
他高舉的凳子摔在了地上。
他整個人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向後拖拽,雙腳甚至微微離地。
是徐一鳴!
他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張橫身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隻鎖住張橫咽喉的手,正在一寸寸地收緊。
“放……放開……”張橫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由紅轉紫,再由紫轉白,雙手徒勞地在徐一鳴的手臂上抓撓。
“一鳴!一鳴快鬆手啊!會出人命的!”陳美清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魂飛魄散,她衝上去拉住徐一鳴的胳膊,哭著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