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場後,兩人步出冷冽的玻璃門,外頭陽光飽滿,石板廣場上映著熙攘人流。
風琛脫下會議胸牌隨手甩在外套口袋,低頭拉開領帶,一臉玩世不恭。
顧星辰緊隨兩步,耳根微帶薄紅。他剛開口想要道謝,卻被風琛一記眼刀打斷。
風琛偏頭以一種半真半假的調侃語氣道:“道謝免了,你欠我一頓火鍋,彆想賴賬。”
顧星辰愣住,隨後嘴角輕微抽搐,試圖板著臉,最後還是沒忍住笑出來。
“你不怕再來一場跨國口水仗,就怕吃了你那點小氣的火鍋底料?”
風琛一邊撫平手腕袖口,低頭整理拉鏈,肩膀微微聳動,咧嘴一笑,“我這人啊,彆的地方都能忍,唯獨吃的事上要較真。”
二人終於卸下偌大的會議壓力,沿著廣場邊的梧桐小徑並肩而行。
午後的陽光落在兩人肩頭,風琛皮膚泛出一層溫潤光澤,五官豔麗逼人。
顧星辰和他湊得極近,袖口時不時貼碰,氣氛比方才激烈的辯論更令人有些無措。
餐廳裡人頭攢動,空氣裡混雜著辣椒與鮮肉的香氣。
火鍋店隔斷玻璃上映出兩人的倒影。風琛一把將菜單遞到顧星辰麵前,狹長的指節不偏不倚與他的指背一同壓住桌角。
那一瞬間,顧星辰略顯僵硬地縮了縮手,卻偏偏又沒有完全抽離。
“看什麼看,欠我的一份麻辣鍋,彆省錢。”風琛挑眉調侃,指尖在餐巾紙上無意識地畫著弧線。
兩人坐得極近,膝蓋偶爾撞到椅腳,再配上辣味蒸氣升騰,奇異地將午後的尷尬和熨帖纏繞在一起。
顧星辰指尖懸空,半推半就地將菜單推回,眼神中閃爍著某種未言明的動搖。
他下意識地擦了擦掌心,表情有那麼一瞬不自在,嗓音拗不過煙火氣環繞,說道:“還好你會刷鍋底,不然你這樣的,坐等翻鍋就行。”
風琛嘴角一撇,聳聳肩,“我不僅能刷,還能讓你吃到湯底見底。
你敢不敢陪到最後?”
“你可彆鬨事。”顧星辰低聲埋怨,手指敲了敲桌子,眉間一絲鬆動,整個人也舒展不少。
餐桌上,兩人的動作逐漸自然。風琛夾起一片牛肉,故意在顧星辰碟中蘸兩圈,嘴角上揚,“這才像個宴請我的氣勢。”
顧星辰搖頭,眼裡有未散的倦意,也被辣得臉色微紅。
風琛見狀,將冰鎮礦泉水推過去,語氣難得柔和,“少逞強,看你剛才汗都下來了。”
顧星辰短暫愣繃,然後借勢端起水喝下,連耳垂也紅透了些。
兩人間的距離於一次次夾菜、遞水、推碟之中,慢慢拉近。
他們手指無意碰觸時,便似走過峭壁邊緣,既忐忑又習以為常,每一次肌膚微微摩擦,都讓二人的眉宇間浮現細小波瀾,誰也不肯先退半步——這不是柔情,而是賭氣一般的執拗。
餐廳裡熱鬨非凡,卻有一種濃得化不開的默契縈繞其間。
火鍋吃到七分飽,風琛悄悄拉開桌下椅腿,把腳蹭到顧星辰鞋麵。
顧星辰佯裝不知,實則握筷之手已用力過猛,骨節分明。
他放下碗筷,借故擦嘴,手背帶著薄汗,卻極快又放回桌麵,一聲咳嗽裡帶著點狼狽:“你就不能安分點?”
風琛嘴角輕抽,半眯著眼,露出一絲調皮的張揚,“吃頓飯你能這麼警覺,剛才會議上一點不帶急,怪不得老外吃不消你。”
說完,他夾菜的動作一頓,指背再次壓到顧星辰的手上,力道不大,卻分明帶著一點點踟躕與試探。
顧星辰一動不動,手下情緒卻翻湧如潮。他原本設想過數次與風琛共處,隻是沒想過竟被如此挑釁,身後無數宴會與會議的訓練在此刻幾乎全部失靈。
他瞟了風琛一眼,嘴角抽了抽,仿佛要說點什麼,卻隻低頭夾菜,把那點無名的緊張悄然融進了麻辣鍋氣裡。
肉片煮過,川味縈繞,二人彼此視線糾纏數秒。
餐桌間的曖昧與尷尬繚繞,像棋盤上未落的子,明明針鋒相對,卻又彼此呼應,沒有一個人越過名叫規矩的那條橫線。
風琛喉嚨滑動,微微敲了敲桌角,看向餐桌一角的湯汁泛起漩渦。
顧星辰的手指卻始終沒有完全離開風琛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每一寸肌膚都像滾過火鍋底料。
火鍋用罷,兩人出了餐館,夜色臨近,天色幽藍如新墨鋪展。
廣場梧桐葉在微風中發出低語,氣息漸涼。顧星辰聳聳肩,把會議背包甩到身後,兩人肩並肩走向不遠處的地鐵口。
風琛隨手理順衣襟,一隻手滑進口袋,另一隻隨意搭在顧星辰肩上,時不時輕拍兩下,嘴角噙著幾分尚未消散的得意與調侃。
顧星辰撇撇嘴,無聲地推開風琛的手,卻又在路燈下停下腳步。
暮色漸深,兩人腳步在交錯的光影中逐漸同頻。
剛才的爭鋒和爭執早已化作了一種輕鬆隱秘的歸屬感。
夜風送清涼,天幕之下,不遠處燈火已微微搖曳,將他們的影子拖得悠長。
——
春儘江南三月雨,
初晴風骨共尊嚴。
新局方啟夜色遠,
餘溫未散對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