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們和流放罪人是不容分辨的兩個陣營。
所以哪怕他們有人做錯,差役們也是共同進退的。當然,他們也大都認為踹人的差役沒有做錯。
但,即便他們有刀有鞭,也不是曲嵐竹的對手。
他們屬實想不通這麼個纖弱的小娘子,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和這麼快的速度,他們都還沒反應過來,一個個就挨了拳頭和腳踹。
大刀和鞭子也都堆在哪裡,與他們一樣透露著淒慘的氣息。
差役們一個個不是捂臉就是抱頭,蹲在那裡像是一隻隻鵪鶉。
也是這時候,他們才發現自家老大根本沒有動手,目光裡滿是被背叛的心酸與控訴。
差役老大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這個時候彆惹事兒行嗎?
曲嵐竹的目光卻已經落到了他的身上,明明是很平淡的一眼,卻叫他心口一突,下意識地掛上了討好的笑容。
打了他們就不能打他了哦。
差役頭子直接賣了弟兄們:“那個,他們不聽話,我一定好好教訓他們,您放心。”
感受到身後如芒在背的眼神,差役頭子也在心底暗罵,這可是在保下他們的小命!
曲嵐竹一伸手,差役頭子下意識的哆嗦了一下,隨即才看清她不是要打他,而是遞過來……
一顆不甚規則的金珠子?
不不不,那哪能隻說是珠子,比他們平日裡吃的肉丸子都小不了!
這,不會是他眼花了吧?
“我們的車沒了,吃喝也成問題,還得托差爺尋處村落買上車,畢竟我們行程本就落後,又有傷員又有病患,實在不能耽擱了。”
“餘下的,就都給差爺們做酒錢,可好?”
最後兩個字叫差役頭子被金子閃瞎的心一抖,又是這樣的問話,又是這樣的語氣。
根本就是他不同意就挨打的意味!
差役頭子有點憋屈——畢竟哪有聽流放犯話的道理?
但又有很多的開心,因為以往的差事,從來就沒有能賺金子的時候!
就連一群被打的差役,看曲嵐竹的眼神都改變了。
忌憚之中帶著討好。
隻是,就算他們應聲,這荒山野嶺之中也沒辦法。
但這群差役屬實是能屈能伸,金子到手後,甚至願意幫忙背著那幾個生病的孩子——
他們的爹要戴枷,娘為了抱他們出泥石流費儘了力氣。
一行人走過這段山路,雨水小了許多,卻還細密密的。
但到底是走上開闊大道,讓人心裡舒坦起來。
曲嵐竹環顧無人的四野,這大概是她最後野放嬴昭的時機了。
——這回可不敢給他放山林路段了,要是好不容易救回來,再被活埋了怎麼辦?
曲嵐竹示意他們先走,自己小解一下就跟上。
眾人這才想起此前曲嵐竹離隊是要做什麼,這次可沒任何一個差役敢胡思亂想,甚至都不敢單獨留下看押。
差役頭子很光棍地想,反正這煞星厲害,想跑他們全上也攔不住。
還不如拿捏著曲家人,看她此前冒險救人的態度上,是舍不下這些人的。
差役好聲好氣地讓曲嵐竹自去,仿佛極為信任。
但對曲芸淇的態度就不太好了,雖沒直接打她,卻揮舞著鞭子驅趕。
畢竟她跟曲嵐竹那麼鬨,差役們可都看在眼中,雖不至於為難她來替曲嵐竹出氣,但要做些什麼彰顯威風的時候,可不就選他們這個曲嵐竹有仇的了?
甚至,就連她傷了腿的弟弟、挨雷劈了的爹,都沒人幫著背。
曲嵐竹選了一顆粗壯些的樹,將空間之中睡的沉的嬴昭放出來。
雨披、雨傘這些是不能用了,便將自己的蓑衣給他蓋上。
這會兒雨勢愈發的小,他也應該快醒了,畢竟褪黑素也不是安眠藥不是?
“還是年輕好啊,到頭就睡。”
曲嵐竹再次確認周遭沒什麼危險,感歎一句,扭頭就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衝了出去。
野放太子,還沒讓太子知道自己的身份,完美規避“人亡”
結局!
——至於“家破”沒辦法了,那是三皇子嬴衡造的孽!
曲嵐竹迅速跟上了隊伍,而嬴昭這邊,沒一會兒也悠悠轉醒。
然後就發現涼涼的雨絲在臉上胡亂的拍。
到算不上冷,畢竟年輕的身體的火力壯,但這意味著一件事,他似乎是被“遺棄”了?
嬴昭試探性地身後去扯眼睛上的布帶,卻沒有聽見那熟悉的狗狗的低吼警告聲。
他一把扯下來,天灰蒙蒙的,到讓他久不見光的雙眼沒那麼難受。
是官道旁。
具體哪處他不知曉,但通達的官道,有利於他快點聯絡上下屬。
而他的手邊,放著一根光滑的木棍、一個嚴實的、包裹著白麵饅頭夾肉餅的油紙包。
~
曲嵐竹追上隊伍的時候,他們還沒走出兩裡地,這還是曲嵐竹等他們走遠後才放出嬴昭,耽擱了時間。
大家詫異地看著她身上消失的蓑衣,但就像誰也不敢多問她哪裡來的那麼多銀錢、又都藏在哪裡一樣,她不開口就沒有人多話。
就怕開了口,就會戳破夢幻泡影一般。
——可見曲芸淇雖看不順眼曲嵐竹,但在事關切身利益的時候,她又是清醒的。
曲嵐竹不管眾人心底的想法,反正少了蓑衣的也不止是她一個。
而且雨勢也越發的小,沒有蓑衣也不打緊。
眾人又悶頭往前走了走,隱隱約約間似乎聽到呼救聲?
幾個人麵麵相覷,曲嵐竹已經循著斷斷續續的聲音看過去。
不遠處的小道通向一處山壁下的小路,而此刻隻長著幾棵歪脖子小樹的山壁上,掛著一個泥巴人。
好不容易才將太子野放的曲嵐竹,本不想多管閒事,可對方居高望遠,發現他們的身影後,爆發了全身的力氣求救。
所有人都向曲嵐竹投來問詢的目光,要說救人,他們之間也隻有曲嵐竹和差役們有這力氣了。
但差役們也隻看著曲嵐竹,這位煞星要是開口,他們也沒有說不的權力。
看著那掙紮求生、大聲呼喊的青年,曲嵐竹最終示意大家幫忙。
——既然是大家想救的,那救可以,卻不能隻她一個人出力。
大家將帶著的衣裳和身上的腰帶解開,結成了差不多長的結實布繩子,交給曲嵐竹爬上山崖。
山崖之上能承受一個成年男子重量的小樹卻是難找。
“隻能與你借些力氣,還得你自己堅持爬下去。”曲嵐竹道。
那泥巴人也沒想到那麼一大群人,來救他的竟是個小娘子,訥訥的應了聲,繩子係在腰間後,就慢慢往下爬。
他的腿腳、手臂都在發顫,身上更是擦傷、撞傷不計其數。
但是他想活。
且此刻終於有人拉他一把,他就更不願放棄。
隻是這布繩子還是不如他們預料之中的牢固,特彆是磨損比較嚴重的位置,他的耳畔似乎時時刻刻都有布料崩裂的聲音,聽的他心驚膽戰。
最終,布料終於是堅持不住,撕拉一聲,下麵的人都聽見了,驚得想要湊過去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