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可?”孫氏追問。
“事先已定下雲娘,怎能換纓娘,再說,那小衙內是見過雲娘的。”
孫氏替戴萬昌新倒一杯酒,把語調溫上幾分:“老爺這話也不對,小衙內雖是見過雲娘,可纓娘不知比雲兒強上多少,而且再怎麼樣,纓娘是長姐,哪有當姐姐的還沒出閣,反讓妹妹先的。”
“知道的說是心疼女兒,多留留她,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家姑娘嫁不出去呢。”
戴萬昌聽罷,沉吟半晌,仍是擺手搖頭:“不可,不可,纓娘不可。”
“老爺,雲兒不願去吳家,鬨著要死要活的,纓娘回了,這不正正好的事麼。”
戴萬昌把眉一提:“什麼正正好的事,那能一樣?纓娘是我戴家嫡出的姑娘,能給那小官之子做妾?!她是要往京都去的,有更大的用處,你一婦人懂什麼!”
孫氏兩眼一紅,淌眼抹淚道:“纓娘是老爺的女兒,雲娘就不是老爺的女兒了?是了,是了,都怨妾身,誰讓我這個當娘的身份低賤,這麼些年,奴不奴,主不主的,叫她跟著我受屈。”
戴萬昌念她跟了自己這些年,緩下語氣:“我這也是替雲兒著想,嫁於那小衙內如何不好?莫要聽信外界傳言,皆是沒有根據的事。”
說罷,站起身,丟下一桌子酒菜,往彆院去了。
孫氏絞著帕,一滴滴眼淚往外蹦,指節因過力而發白,什麼“嫁”,不過是一頂轎子抬於人做妾。
當戴雲得知她父親的態度後,打著哭腔道:“這可如何是好?姨娘快想想辦法。”
孫氏雙眼微微眯起,安撫道:“既然戴纓回來了,就彆想抽身,總要拉出來替你擋一擋災,放心,姨娘已有一計,給小衙內為妾的隻能是她!”
戴雲得了這話,放下心來。
……
戴纓原想著回平穀,說動戴萬昌在京都開分號,孰料戴萬如的書信先一步到了。
那裡麵能有什麼好話。
結果,戴萬昌讓她住一段時日,仍回京都。
這日是戴纓之母,楊三娘的祭日。
戴纓一身素衣,不施粉黛,用珠簪將一頭雲發在腦後半綰,帶了幾個仆從乘車去了城外。
城外有一座小山,山腳有一功德寺,戴家向寺廟捐贈香火田還有一些豐厚的財物。
戴家墳塋就位於寺廟旁,寺裡的僧人平日負責打掃、清理雜草等維護事宜。
寺前的小沙彌拿著笤帚掃灑院門,忽然聞得遠處傳來嘚嘚馬蹄聲,抬頭看去,是一群錦衣玉帶的年輕男子。
於是丟了掃具,忙不迭往寺裡跑去。
“小衙內覺著如何,弟弟說得不錯罷,這裡風清景明,地界寬敞,一會兒到下麵走走馬。”其中一瘦長臉的年輕男子揚鞭說道。
被喚作小衙內的男子,大眼,濃眉,乍一看,長得端方,再看,眼珠黑黝黝,滋出一股狠勁,鼻梁過高,在麵上有些突兀。
此人名吳勝,乃吳縣令之子。
“倒真不知有這樣一個好去處,得虧叫你發現了,我說你這猴兒怎的非要到這裡來。”吳勝同幾人笑道。
另幾個鷹犬子弟笑著隨聲附和:“你小子今兒立了功,小衙內快把花院裡的小魚仙賞他一夜。”
那瘦猴兒一聽,眯起眼,笑道:“小娘們沒意思,我叫她出來,她隻應咱們小衙內的,彆個看也不看一眼,把腳兒翹得高高,叫咱們夠不著。”
又一人說道:“小衙內馬上要得新人,待後院進了新人,小魚仙隻怕沒處哭。”
“衙內納的可是戴家的?”瘦猴兒插話問道。
吳勝笑了笑:“是他家的,那小娘子我見過,有些姿色。”
瘦猴兒搖了搖頭,“嘖”了一聲。
吳勝把眼一斜,問道:“怎的,又藏了什麼話?”
“小衙內才來平穀,不知內情,這戴家啊,還有一位……”
正說到關要時,寺廟裡的僧人們慌張迎出來,雙手合十道:“小衙內駕臨敝寺,這便是菩薩顯靈了。”
吳勝笑道:“那菩薩可太閒了……”
其他幾人跟著大笑出聲。
就在這時,吳勝的眼睛突然定在某處,嘴裡呢喃道:“菩薩當真顯靈了。”
幾人循著他的目光看去。
就見山下一女子,鬆懶懶綰一頭烏雲,一身白色素衣,廣袖飄在風中。
“那女菩薩是誰?”吳勝早已心搖目蕩,定目注視山下那道影兒。
寺廟的僧人上前道:“回小衙內的話,那位小娘子是戴家的大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