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侄子在裡麵當差,如果燼宗開始招人,你去了報我的名號,不用排隊。”
這樣的病例實在太少見,明明五勞七傷嚴重的厲害,幾乎就剩一口氣,卻硬是沒死,還能自由活動,簡直匪夷所思。
如果可以,大夫很想讓病人能活下來。
槐序點點頭,拿了藥便走出醫館。
日光晴朗溫暖,他借助太陽光打量著自己乾瘦、毫無血色的手掌,那不像是人的手,幾乎隻是裹著人皮的骨頭,連血管也非常乾癟,模樣異常恐怖。
路人被他古怪的模樣所驚嚇,不諳世事的孩子還以為是看到彆的什麼生物。
生命隻剩三天,但他卻一點也不憂慮。
這樣的困境他早就體驗過。
來這裡的目的是為了大夫最後那句話。
……赤鳴。
·
東坊,福祿壽大道。
天一亮,槐序吃過早餐,就徑直來到這裡。
剛拐過彎,就看見成片的朱紅色樓閣,最高的一座頂部有個奇怪的石雕,是個火中騰躍的黑色烏鴉。
入口有一個花哨的古文‘燼’字,成群的員工在燼下穿梭,服裝統一都是設計風格極為帥氣的黑色製服,袖口收緊,主體部分卻有九州宗門的韻味,像是行走江湖的俠客。
滿街都是人,各種交通工具井然有序的停在各個區域,從人力三輪、拉貨板車到西洋的汽車,什麼都有,甚至還有人踩著超大號的飛劍從天而降,土裡偶爾也會突然冒出幾個人。
一些戴著黑色烏鴉頭盔的人吹著哨子,維係秩序,時不時用法術挪開一些載具,確保道路通暢。
這是灰燼物流的總部。
灰燼物流也叫燼宗,過去曾是九州的一座傳承悠久的宗門,搬遷來雲樓之後順應時代的變化,學習西洋的模式從宗門改成公司,確保傳承可以更好的延續。
由於燼宗延續過去的優良風氣,隻學了公司的一部分模式,福利方麵還是遵循宗門傳統,導致成員工作效率奇高。
同時轉進物流業的幾個宗門,如劍宗支脈、神行宗、五行宗等宗門都被燼宗擊垮吞並,僅剩的競爭對手也因為管理混亂和福利過少,工作強度過高,已經奄奄一息。
現在雲樓最強的公司就是燼宗。
在眾生之殤,玩家們想要學習法術的正常渠道有三種——九州的學府及官僚體係、民間宗門及宗門轉型的公司、個人師徒傳承。
第一種上限最高,前途最好,而且有一整套完善的上升機製,隻要天賦足夠高,能夠考過去一係列難到變態的考試,一路往上升,最高可以抵達天人境,成為九州的宰相。
不過這條路太過困難,而且競爭對手實在太多,人人都想考公,甚至有一些小宗門的宗主都在嘗試考公上岸。
第二種就是大多普通人的選擇,進入某個宗門或者公司,從而得到學習法術或者戰技的機會,如果天資過人,真的達到一定高度,就可以嘗試第一條路繼續上進。
而第三種,就是純粹賭運氣,試試能不能碰到高人傳法。
但真正的高人很少隨便收徒。
打著收費教學的旗號的‘高人’,要麼徒有虛名,要麼就是收費太貴。
還不如進宗門打工。
至於更邪門的學習方式也不是沒有,槐序就知道大部分不正當的門路怎麼走通,學來的法術不但威力奇高,而且效果極其邪惡,血祭都是基本操作,有些還會危害自身的安全。
前世他在前期學的就是這些見不得光的邪法。
不少法術甚至還被他推陳出新,把原版法術的創始人都逼的沒活路——在這方麵他可謂是真正的絕世天才,不靠係統都能整出各種危害世界的驚世狠活。
但他已經決定從良,不想再走老路。
黑暗法術界沒前途,頂頭老大是個又菜又愛玩的老東西,經常外行指導內行不說,還總喜歡上身代打,高端局一直翻車,狠活也不夠狠,還不如他自己手操。
他想洗白上岸,學點能在公眾麵前使用的正常法術。
至於前世的邪惡知識,不方便在公眾麵前使用的地下黑暗法術,他完全可以在上岸後把自己包裝成天才,將一部分畫風相對正常的邪法也一起洗白。
先進宗門,完成前期發育,再考公。
雲樓最大、福利待遇最好的宗門,燼宗,就是他現在最好的選擇。
而且赤鳴的主人,她也在這裡。
他已經提前截胡赤鳴,自然不會錯過它的主人。
·
槐序來到灰燼物流的門口。
灰燼物流平常並不招人,也沒有固定的招新日。
什麼時候招人,幾時開始幾時結束,以什麼形式招多少人——全看宗主玄妙子的心情。
每次招人也不會提前宣傳,隻會在開始的時候往門口掛個牌子。
雲樓有人每天什麼都不乾,專門就盯著燼宗的門口,等著招人的消息出來。
今天剛掛上牌子沒多久,正門已經排起長隊,一個人頭緊挨著一個人頭,從東坊一路排到福祿壽大道的儘頭——福祿壽大道橫穿雲樓的東坊和西坊。
有人甚至專門從九州渡海過來找工作。
眼看著又有新人過來眺望著一望無際的隊伍,排在前列的人自然而然的生出一種優越感,有人還建議新來的小子回家歇著吧,這次肯定是沒機會了。
槐序沒走正門排隊。
他跑到後門,給負責人塞了錢,直接插隊進去考筆試。
原本排在隊伍前列的人,現在反倒排在他後麵,一個個跟見了鬼一樣。
人事部的弟子帶他們進入專門的考場。
筆試的地方是一間階梯式的屋子,最前方掛著紅色橫幅‘一人進宗,全家不餓’,下麵坐著三個考官,以法術監控全場,杜絕作弊。
剛開始答題,其他考生就發現不對勁,他唰唰的書寫,手速飛快,簡直比抄答案還快。
有人連第一麵都還沒寫完,槐序就丟下筆,舉手示意,把其中一個考官喊過來。
他寫完了。
在給同場的其他考生狠狠上了一波壓力之後,他成功以滿分的成績完成筆試部分的考試,背對眾多震驚的目光走出考場。
就連考官也感慨:“這水平去龍庭的學府都綽綽有餘,來這裡乾嘛?”
卷狗不去做官,來雲樓進宗門來了?
槐序自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學府打法是很穩妥,路線明確,是筆直的大道。
但他的曲線考公路線未嘗就弱,彎道超車指日可待。
時間緊任務重,速通筆試後,他拿著象征滿分的紅色木牌,直接就跟隨法術指引進入下一輪的麵試。
他寫的太快,等候廳裡前一批的人還沒麵試完,剛進去幾個人。
剩下的大部分人都坐在楠木長椅上等待,每個人頭頂都飄著一個數字,代表進去麵試的順序。
槐序一來就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
這個時間點,上一輪筆試剛剛結束,新一輪筆試開始,按理說不會這麼快來人。
可他不但來了,還拿著滿分的紅色木牌,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有人嘗試搭話拉關係,有人試著問詢情況,槐序都沒有搭理他們。
以燼宗的考試難度和報考人數,筆試沒拿到高分的人大多都會在麵試後的綜合賦分排名被淘汰,無緣進入最後一輪的資質考核。
這裡的人大多都隻是及格到優秀,滿分的紅色木牌隻有四五個。
連同事都當不了,沒必要聊天拉關係。
他慢悠悠的走到隊伍末尾一個紅發女孩身邊坐下,看看她的側臉,鬆了口氣,沒有主動去搭話,背靠著牆閉目養神。
赤鳴,找到你了。
“你好?”有什麼東西在麵前晃了晃。
槐序睜開眼,看到一隻左手,纖細的五指自然舒展分開,肌膚白皙,伴隨主人的意誌上下搖晃,順著洗的發白的袖口向左看,是一張陽光到有些傻氣的笑臉。
她鮮紅的發絲梳成雅致的發髻,幾縷碎發輕輕垂在耳邊,平添幾分溫婉與古典美,卻又因笑容而顯得熱情親近,眸光靈動,極有少女的青春活力。
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很活潑可愛的女孩,很難有討厭的情緒。
她拿著紅色木牌,笑著說:“我叫安樂,住在北坊區。”
槐序點頭致意,思考措辭,正要開口介紹自己,就聽到她說:
“你喜歡吃糕點嗎?”
一張手寫的廣告傳單被她塞過來,白底黑字,秀美的字跡寫著糕點鋪子的地址和特色,末尾還簡單繪出幾樣推薦的糕點圖畫。
槐序聽著對方宣傳自家開的老式糕點鋪子,一時間有些發愣。
根據安樂所說,原本她就是來東坊發發傳單,想要給家裡增加一點客流量。
沒想到路過福祿壽大道的灰燼物流,恰好看見有人掛上招聘的牌子。
本著好機會不能錯過的想法,她抱著傳單就進來考試。
靠著過去的準備,成功拿下筆試滿分,又蹲在麵試輪這裡給每個進來的人發一張傳單。
發到槐序這裡,恰好發完。
“很多人都問我,滿分的訣竅是什麼?”
安樂指指那張簡陋的白底黑字廣告紙,當眾打廣告:“那當然是因為我從小就吃我們家的糕點長大,所以才會這麼聰明!”
“吃糕,就要吃的放心,吃的……”
“虛假宣傳容易被人砸店。”槐序提醒道。
她迅速捂住嘴,眼神驚恐,發現槐序不像是在威脅,移開手,訕笑著說:“誒嘿,我是第一次出來乾這個,還不太清楚規矩,抱歉哈。”
“你家裡人呢?你才十七歲吧,為什麼讓你單獨來發傳單?”
“我,我家裡人啊?”她彎曲右手食指撓撓側臉,“我爸總說酒香不怕巷子深,不想搞花裡胡哨的東西。”
“可我們是賣糕點的小店,又不是賣酒的,這些年生意越來越差,我乾脆就學著同一條街上新開的西洋甜品店,也出來發發傳單,試試能不能吸引到新的客人。”
“……誒?”她突然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我今年十七歲?”
槐序把她手寫的傳單對折幾次,放進衣服內兜,打著哈欠靠牆閉上眼睛。
任憑對方如何追問,他都不回答。
沒一會,他的呼吸就變得均勻綿長。
安樂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幾次,人都沒反應。
嘗試用各種方式來吸引注意力,人也不搭理她。
她湊近看看臉,發現人好像是真的睡著了,老實的坐回原位,嘟囔著:“……真是個怪人。”
左邊的人是個靦腆的結巴姑娘,明確表示不太喜歡聊天,右邊新來的這位為了避開交流居然開始裝睡。
沒辦法,她隻能安靜的坐著繼續等麵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