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桂花一巴掌拍在沈家俊的後背上,力道卻不重。
“你個猴兒急的死娃子!提親提親,天都快黑了,飯都還沒進肚子,你就想著媳婦兒了?”
話是這麼罵著,可她眼裡的光彩卻怎麼也藏不住。
她麻利地撿起地上的三隻沙半雞,一手拎著兩隻,另一手拎著一隻,風風火火地就往灶房走。
“菊香,金鳳,還愣著做啥子?趕緊來燒火,殺雞!今晚讓你爸和你哥好好喝兩盅!”
吳菊香和沈金鳳應了一聲,笑著跟進去,灶房裡很快就傳來了女人家利落的忙碌聲和說笑聲。
沈家俊看著地上的兔子,跟了進去。
“媽,這兔子肥得很,乾脆一起收拾了,來個一鍋燉,豈不是更巴適?”
“你懂個屁!”
任桂花頭也不回,手起刀落地給雞褪毛,動作很快。
“這沙半雞,肉嫩,燉湯正好,今晚吃了補補你的身子。”
“這野兔子,是正經的野味,得留著!這是給你提親的臉麵,空著手去像什麼話?”
她心裡的小算盤打得劈啪響。
幺兒出息了,能打獵了,這不僅是口腹之欲,更是能在親家麵前證明自己能養家糊口的資本!
院子裡,沈衛國把煙鍋頭在鞋底上磕了磕,倒出煙灰,站起身,那張臉上有了些許動容。
他看了一眼灶房裡忙碌的婆娘,又瞥了一眼旁邊一臉期待的幺兒,沉聲開了口。
“家成,去裡屋,把我床頭櫃子那個鐵盒盒拿出來。”
片刻之後,沈家成捧著一個掉了漆的鐵皮盒子出來。
沈衛國接過來,打開,從裡麵數出六張十塊錢的大團結。
這錢被他壓得平平整整。
六十塊錢,對於一個農村家庭來說,幾乎是好幾年的嚼用了。
沈衛國將錢小心地揣進內兜,拍了拍,然後轉向任桂花。
“孩兒他媽,你也彆忙活了,換件乾淨衣裳。”
“咱們現在就去蘇家,把事情定下來。飯,等回來再吃。”
任桂花一聽,手裡的活計立刻停了,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眼睛亮得嚇人。
“要得!我這就去!”
“爸,媽,我跟你們一起去!”沈家俊立刻跟上。
沈衛國眉頭一皺,瞪了他一眼。
“你去像什麼樣子?哪有後生娃兒自己上門提親的,沒規矩!”
“你想去,就在後頭遠遠跟著,彆讓人看見。”
半小時後,夕陽的餘暉將整個村子染成一片溫暖的橘紅色。
沈衛國和任桂花走在前麵。
沈衛國一手拎著那隻肥碩的野兔,另一隻手提著一隻收拾乾淨的沙半雞。
任桂花則換上了一件靛藍色的褂子,頭發梳得整整齊齊。
沈家俊則隔著幾十米的距離,借著田埂和樹叢的掩護,悄悄地跟著。
他們繞到了村子後頭那個破敗的牛棚。
一股牛糞和乾草混合的潮悶氣味撲麵而來,即使隔著一段距離,沈家俊也能聞到。
他心裡一揪,這就是蘇婉君住的地方嗎?
沈衛國和任桂花在牛棚外站定了,沒有直接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