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國抬起眼皮看著陳野,然後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她媽這裡有問題,說是犯病的時候自己跳河裡淹死了,那條小河跟臭水溝似的,就大腿那麼高。”
他說著,抬手比了個高度,“說淹死的,誰信?”
他放下手,歎了口氣,“不過她死的時候也沒人看見,發現的時候都泡浮囊了。”
他吃了口菜,繼續說:“自從她媽沒了之後,這孩子就不太愛說話了,有時候也不太正常,這點挺像她媽,打人也狠,像她爸,鎮裡的同齡人都怵她,怕她遺傳她媽發瘋。”
陳野沉默了一會兒,張口說:“往後你想去她家超市買東西,問我拿錢就行,彆賒賬了,從前的欠的,一會兒我去給你還了。”
“好孩子,不愧是老子的親兒子。”陳建國笑開了花,開心地又灌了一杯酒。
他靜了一會兒,抬起眼皮偷偷瞄了正在認真吃飯的陳野一眼,雖然陳野依然是麵無表情,但他能敏銳地察覺出陳野這個便宜兒子的心情還不錯。
他眼珠轉了一圈,舔了舔嘴唇,試探著問:“陳野啊,你來這兒之前,那邊的家裡給了你不少錢吧?”
陳野扒飯的動作頓了頓,抬眼看向對麵的陳建國,陳建國正對著他笑,那個笑容裡堆著的算盤不言而喻。
他埋頭繼續吃飯,輕輕“嗯”了一聲,想了想,又說:“其實也沒多少。”
陳建國喜滋滋地喝了一杯酒,沒再說話。
香噴噴的飯菜突然沒了滋味,陳野放下筷子起身,“我吃飽了。”
陳建國應了一聲。
陳野回到自己房間帶上門,靠在門後輕輕歎息了一聲。
昨天穿的那件羽絨服正掛在門口,被他壓著,他突然抬起頭,從身後羽絨服口袋裡翻出自己的錢包。
裡麵除去昨天張蠻在車站給她的那一百塊,還有一些零錢,身份證和雜七雜八的卡隨意插在一起,走的時候孟麗君給他的那張銀行卡還安安靜靜地躺在原來的地方,但他能看出來被人動過。他有個習慣,為了方便拿取,他不會把卡插到底。
而此時那張卡,正緊緊地插在隔層裡,露出來的部分比平時短了一小截。
陳野的眉頭擰到一塊,心裡燃起一股怒氣,他拉開房門,對著外頭喝酒的陳建國大聲質問,“你動我東西了?”
陳建國正端著酒杯往嘴裡送,被陳野嚇得一哆嗦,杯子裡的酒撒了幾滴出來在他手上,他扭頭看向陳野,“什麼你的我的,我是你爸爸,關心一下自己兒子怎麼了?”
他說完,伸出舌頭將灑在手上的酒舔乾淨,仰脖飲儘了杯裡的酒。
陳野將錢包揣進口袋,走過去俯視著陳建國,“你以後彆隨便進我房間,更彆隨便動我東西,我不喜歡這種關心。”
陳建國抬起眼皮瞥了一眼陳野,沒做聲。
陳野拉開門往樓下走,直到走出那棟樓呼吸到外麵的空氣,心裡才好受些。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樓下的路燈依舊是一閃一閃的像是隨時會熄滅,沒人來修。
這裡的小區說是小區,其實就是沿街建在一起的幾棟居民樓,不比他原先的家,封閉式的小區有專業的物業公司管理,東西壞了有人來修,大門有保安守著,夜裡有保安巡邏,平時有保潔還有園藝。
而這裡,什麼都沒有,全靠居民自覺。
他朝著欣欣超市的方向走過去,心裡想著張蠻,沒注意到迎麵走來的張朵朵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