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她上藥的手,驟然頓住。
周硯猛地抬眸看向宋檸,眼角的淚珠都忘了落下。
“檸檸,你,你說什麼?”
宋檸再次收回自己的手,重複了一句,“我說,你不要再來找我了,婚書也不必再送來,周硯,我不想嫁給你了。”
周硯徹底怔在原地。
他就這麼凝視著宋檸,試圖從她眼中找出一絲玩笑或賭氣的痕跡。
可,沒有。
什麼都沒有。
隻有一片他從未見過的冰冷和決絕。
他終於意識到,她是認真的。
“為什麼?”他問,聲音透出幾分沙啞。
宋檸眉心微微擰了擰,“沒有為什麼,不想就是不想。”
“不可能!”周硯的聲音裡,帶著濃烈的著急和固執,“你明明前幾日才說過非我不嫁,你甚至連自己的嫁衣都繡好了!怎麼可能說不想就不想!”
他到底是沒忍住,眼眶紅得如血,卻仿佛是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過激動,顯得有些凶狠,忙又放柔了聲音。
連著身子都躬下來不少,整個人顯得可憐又卑微。
“檸檸,你告訴我,是不是宋伯父又跟你說什麼了?你彆理他,他雖與我爹是故交,可我爹絕不可能聽他的。我是我爹娘唯一的兒子,他們不可能不遂我願的!檸檸,你不用為了我而去決定什麼,我會對你好的,我一定會娶了你的!”
“可我不想嫁給你!”宋檸突然揚了聲,打斷了周硯卑微的祈求,“若你非要問個所以然來,那我就告訴你。周硯,我不愛你了。”
“你口口聲聲說能護我一生一世,可我還是受了家法,還是被宋思瑤欺辱。周伯父和周伯母一直不讚同我們的婚事,即便你勉強娶了我,日後我也要日日看他們臉色過活,到時你又該如何?與他們斷絕了關係嗎?周硯,你護不住我的。所以,我不愛你了。”
周硯緩緩搖著頭,“不會的,檸檸,你相信我,不會的……”
“你要我如何相信?”宋檸的指甲狠狠掐著自己手心裡的傷痕,試圖壓下這幾乎要將她撕裂的痛楚,“周硯,清醒一點。我不需要你了。”
宋檸知道,對於眼前這個滿心滿眼都是她的周硯而言,她此刻的話語實在過於殘忍。
可比起往後的兩相生厭,此刻的殘忍,或許才是仁慈。
“時候不早了,”她偏過頭,不再看他的眼睛,“周大少爺若再不走,被旁人瞧見,又該平白汙了我的名聲。”
說罷,她朝他微微欠身,行了一個疏離而客氣的禮,而後徑直越過他,朝著自己的寢臥行去。
周硯,願你此生能遇良人,歲歲安然,諸事從歡。
也願你我今生,形同陌路,再無交集。
房門輕輕合上,徹底隔絕了兩個世界。
宋檸以為,她方才的話已經說得足夠殘忍,足夠清楚了。
周硯,不應該聽不明白。
可他還是敲響了她的房門,低啞的聲音,染著幾分小心翼翼,“檸檸,我,我知道是我沒用,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可……你能不能等等我?能不能再給我一點時間?”
“我知道,我是廢物,每次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受傷……可你相信我,我真的有在努力的!我,我會說服我爹,讓我去參軍,我去掙軍功為你換誥命!你若擔心我爹娘會給你臉色看,我們就搬出去住,檸檸,我快存夠銀子了。你相信我,再等等我,好不好?”
門內,宋檸後背抵著木門,緩緩滑坐在地。
眼淚早已決堤,心口處像是被什麼東西一下又一下地碾過,痛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她多想去告訴他,他才不是什麼廢物。
從前十幾年的歲月裡,是他如同一道光一般地出現在她的生命中,照亮她晦暗不明的前程,給了她無數次撐下去的勇氣。
十八歲的周硯,對於十八歲的宋檸而言,是蓋世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