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客棧_江湖夜雨集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三章 客棧(1 / 2)

江湖夜雨集!

杜衡醒來時有些迷茫身周不是瑤華島的珍奇草木風景,也不是石圍或者芳華竹樓,而是一間尋常客房,粗布被褥很是舒適,仔細想想,離家以來倒是第一次安穩睡覺,隻是這入夢的方式頗為特彆。杜衡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處,似乎又感到那一抹冰涼,他忽然驚恐起來,他覺得自己應該是死了心口刺一刀,怎麼會不疼呢?

他想,如果他已經是個鬼魂,那他應當可以飛或者遊蕩,從這裡應該很快就到虞山了,但他又想,尋常人看不到鬼魂,那母親怎麼知道是他回來了呢?他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隻覺得渾身慵懶,提不起精神,瞪大了眼睛,心裡盤算著怎麼做個好鬼,想著想著,肚子咕咕地叫一聲,他才發覺鬼也是會餓的。他又想到這裡應該是黃泉路或者其他什麼地方,是給鬼作休息的,那應當會有給鬼吃的東西,是什麼呢?莫非是人肉或是紙紮的香火?那可太難吃了。

杜衡起身下床,慢慢地走到房門處。他此時一點都不著急,難道會再餓死一次?

好在這門是向外推的,省了不少力氣。杜衡推開門,發現自己在一條長廊的末端,往左邊看去,是一排整齊的門窗,看樣子是客房之類。他用力踩了踩地板,想讓自己飄起來,卻發現自己仍然需要一步一步走到走廊末端,他拍了拍自己的臉,並沒有感到疼痛,歎一口氣,他提起精神向走廊儘頭的拐彎處走去,那裡隱約有聲音傳過來。

這段路不長,木製的地板有些滑,杜衡走的很慢,他想自己都變成鬼了,還是要走路,真是太慘了,他又想了想,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麼事情,走到一半才記起來,舅舅他們不知道去哪了,他有些怪怨桑桑,刺的太過突兀,他又覺得有些奇怪,生死之後他卻不恨桑桑,也沒什麼感覺,仿佛行走在薄霧中,看什麼都清楚,卻又捉摸不透。

他走到走廊拐角處,推開半掩著的門,展現在他眼底的是一個繁華的客棧大堂,販夫走卒,俠士書生,僧侶道商,儘皆在這寬闊大堂之中,人多卻不喧鬨。杜衡扶著欄杆向下看去,卻並未看到空桑一行人,反倒不小心瞥見了一個胡女的波濤洶湧,他收回目光,仔細的審視人群,發現這客棧裡的人大多像是江湖中人。那挑菜的販夫提著一隻黝黑的扁擔,落地震裂一圈青磚;那執扇的書生飲酒時,隱約間指尖有水漬;那肥和尚頭上戒疤尚在,卻橫眉怒視著另一桌的三名黑衣男子;有豪俠粗布裹身,手中一把無鞘劍卻寒光閃閃;有舞女長袖婀娜,卻隱約可見袖間有銀光掠過。這一番場景像極書上,隻是杜衡依舊懶洋洋的,他提不起精神來,剛醒來卻又有睡意襲向,這使他有些奇怪,卻依舊懶得思考。

杜衡乾脆一屁股坐下來,兩隻手撐著欄杆,把臉塞到欄杆縫隙裡,眯著眼睛看下麵的鬼。他有些好奇,陰間也有江湖諸多恩恩怨怨嗎?那白衣劍客打扮的瀟灑,一隻手卻不安分地在侍女身上劃過;皂衣打扮的捕快警惕地盯著另一桌的赤發男子,握刀的手久不放開;芸芸眾生相,江湖仿佛在此處投了一個影。

先前那和尚忽的起身,將手中禪杖緊握,怒目喝道“豎子,藏經閣失竊究竟是否與你三人有關!”

那三個黑衣人正沉默地喝著酒,聽得這話,左側那人把手中酒杯一摔,也瞪著那和尚,神色倒是激憤,卻不反駁,當中一人仰頭喝光杯中酒,起身苦笑一聲,竟雙手合十,朝那和尚行了一禮,語氣之中悲意濃烈。

“法慧師傅,常知已經自廢雙目,難道寺中還不相信他嗎?”

右邊那人渾身顫抖,肩膀一聳,竟伏在桌子上掩麵哭泣。左邊那人一拍桌子,悲憤道“難道就因為我們是香積廚的二流僧人?!”

這三人看相貌約莫二十來歲,眉目端正,不像是大奸大惡之輩,頭上的方巾打了補丁,身上的黑衣也是粗布縫製。當中那人微微一歎,盯著那被稱作法慧的和尚,語氣堅定道“如果法慧師傅一定認為是我們三人做了出賣寺院的事情,儘可以請達摩院的師兄緝我們回去,還請不要在這裡妨礙我為常知師弟求醫。”說罷,雙手合十,旋即又變為抱拳禮,苦歎一聲,坐下不再言語。

法慧和尚死死盯著三人,一張肥臉漲紅,卻不多言語,嘴唇微動,似乎是念了一聲佛號,緩緩坐下,閉目誦經。大堂中眾人見此狀況,倒沒有多加議論,隻是望向這四人的眼神有所變化。

求醫?這地府黃泉裡,也有人生病?杜衡把臉拔出來揉揉,繼續呆坐著。大堂中的人並不像杜衡這麼有耐心,他們已經開始煩躁,脾氣差些的已經砸了好些餐杯,跑堂的倒是挺忙的,也不怎麼怕這些江湖人,偶爾還和櫃台裡算賬的書生鬥鬥嘴。杜衡想起了楚玄雲,想起在百文齋的情景,吐了吐舌頭,站起身來伸個懶腰,肚子又咕咕叫,他這才記起來自己出來是尋吃食的。

去哪裡找呢?杜衡低頭看了看,發現樓梯往左就是一張青色門簾,隱約有香味四溢,杜衡用力嗅了嗅,小跑著去找香味的來源,下樓的時候險些摔著。這樓梯倒不長,雕著些蝙蝠一類。杜衡跑下去以後,轉身就衝向那處。雖說不知道那地方是不是外人能進去,可是那櫃台比杜衡高,跑堂的忙著給人送酒,客人們也沒人理他一個小孩子,於是他得意順利進去。

此處是一方小院,右手處炊煙正熾,應當是廚房,牆邊一個寸發壯漢在提井裡的水,背影魁梧。杜衡乾脆走到他身後,脆生生喊一句叔叔,那漢子轉過身來,詫異的看了一眼杜衡,將手中的水放到地上,蹲下來問道“小師傅,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杜衡看著他左眼下的怪異刺青,倒也不怕,微紅著臉摸了摸肚子,肚子很爭氣的發出咕咕聲,那壯漢咧嘴笑笑,摸了摸杜衡的腦袋,說道“你在這裡等等,我給你找些吃的來。”杜衡點點頭,目送他提水回廚房,心中卻好奇他為什麼稱自己是小師傅。難道一覺醒來變光頭了?杜衡抬手摸一摸腦袋,沒摸到頭發,再一拍,發出清脆的啪聲,跑到井邊低頭看去,謔,好一個清秀小沙彌。

“嗯哼?”

杜衡衝著井裡的影子做個鬼臉,歪了歪頭,水中那影子也做個鬼臉歪歪頭,杜衡仔細的看了看自己,發現自己的頭上隱約有青色,抬手仔細摸摸,像是有初長的一層頭發,順手摸一圈,手心處傳來酥麻的感覺,很是舒服,卻沒注意到井邊青苔,兩手一滑,險些栽進去,好在那漢子及時趕到,一把拽住杜衡的衣領,把他拎到了後院一張石桌旁。

“小師傅,好在你不重,否則就要早見佛祖了。”那漢子說著,將手中拎著的飯盒放到桌子上,打開來,是一碟素蘿卜和幾個窩頭,還有一壺清水。杜衡吧唧吧唧嘴,那漢子笑著說道“吃吧,管飽。”

杜衡感激的看一眼他,抄起筷子就夾了一塊蘿卜,這蘿卜醃的入味,再咬一口窩頭,麵粉的香味混著醃蘿卜的爽脆,讓杜衡十分之滿意,隻是下一秒,杜衡麵色一變,哎呦一聲,吐出一顆帶著血的牙,舌頭一舔,原來是一顆門牙掉落。那漢子哈哈大笑,拾起那顆牙,用圍裙擦去血水,遞給杜衡,杜衡苦著臉接過那顆牙,對那漢子道聲謝,繼續對付剩下的飯。那漢子笑著說道“小師傅,你回寺以後把這牙扔到房門梁上,以後就能長高了。”

杜衡咽下一口窩頭,回道“我不是什麼小師傅小和尚,我姓杜,叔叔你叫什麼呀?”

那壯漢疑惑的看了看杜衡的頭,說道“那你留這麼短的頭發作甚,你家裡人呢?”

杜衡歎一口氣,難道要說自己被個小姑娘往心頭刺了一刀?他咬一口蘿卜,說道“我和家裡人走散了,叔叔你知道虞山在哪邊嗎?”

“虞山?”那壯漢摸了摸腦袋,說道“虞山在嶽州地界,離這裡遠得很,你和家裡人走散掉了?你家裡人住過客棧?”

杜衡點點頭,說自己住在天字最末號的房間裡,一覺醒來就剩他一個了。那漢子像是想到了什麼,竟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叮囑他把這些吃完,便起身走去大堂裡。杜衡疑惑地目送他離開後院,搖搖頭繼續對付那碟鹹菜,吃著吃著,卻一拍腦袋,大叫一聲,狠狠一掐大腿,小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換牙會疼,掐腿也疼,我沒死哎!

杜衡開心的拍了拍臉,跑到井邊,衝著水中倒影大叫一聲,跑回來坐好,大口的咬著窩頭。那漢子並未離開多久,很快就帶著櫃台上的書生回到後院。杜衡好奇的看著這倆人,滿意的打個飽嗝。算賬的書生仔細看了看杜衡,摸了摸山羊胡子,說道“廚子,天字末號房的客人自從訂了房就再沒來過,押金倒是交了三個月的,還吩咐我們不要進去,可這小子什麼時候進去的,我還真沒印象。”廚子撓撓頭,疑惑的看向杜衡。杜衡開口問道“叔叔,訂房的人是戴鬥笠嗎?”

那算賬的點點頭,說道“這倒沒錯,戴鬥笠這客人交了五個月的押金,取了鑰匙就走了,現如今三個月過去,我還沒見他回來過,這位少俠,你是他什麼人?”

杜衡一怔,三個月?自己睡了多久?他抬頭望望天空,發覺烈日炎炎不似春日,再看眾人穿著皆清涼為主,他不由得嚇了一跳,反問道“現在的日頭這麼曬,離秋天還有多久啊?”

算賬的皺著眉看他一眼,說道“剛入夏,早著呢。你到底與那客人什麼關係,若是親族子弟,我們自當照顧,若是無親無故,就請離開這是非之地吧。”

杜衡呆住了,他覺得這事著實太過離奇,哪有一睡三個月的,那豈不是成了神仙鬼怪,下意識伸手摸一摸心口,自懷中掏出一塊玉來,那算賬書生見到這玉,眼睛一亮,一拍手,說道“沒錯了,這是那戴鬥笠客人佩的玉,他交押金時曾用這玉作保的。”

杜衡仔細端詳這玉,似乎是當初在湖上陸離所贈的,此時已然雕刻成了一尊麒麟的模樣,祥雲繚繞,十分可愛。杜衡小心將玉收起,問道“請問那客人走的時候,沒有吩咐什麼事情嗎?”書生想了想,搖頭道“除了吩咐我們不要進去房中,其他就沒什麼了。既然有這玉,和你那客人的關係我也不多問了,煩請稍後來櫃台登記一下,我們也好向掌櫃的交代。”說罷,也不多做什麼,朝著杜衡拱拱手,又出去忙活了。

廚子撓撓頭,將飯盒餐具收起,說道“小師傅,哦不對,這位小哥,你若是和家裡人走散了,便去官府報個案吧,客棧向來不惹你們江湖事,你也彆想著去找掌櫃的了,他去密州進貨,年尾才回來呢。”

杜衡好奇的問道“可是客棧裡的,不都是江湖上的人嗎,那個什麼法慧和尚,剛剛在大堂裡喊的可起勁嘞。”一邊說,一邊幫著廚子收拾餐具。廚子也不攔著他,一邊拾掇一邊說道“喊的起勁就喊去唄,喊累了還多賣幾碗茶,他們也就喊喊,不動刀兵,都是小事。”說罷,收拾好進廚房,繼續做飯去了。杜衡走到廚房門口,發現這偌大的廚房也就隻有這廚子一人,他剛要進去看看,廚子卻一把把門合上,隻露個縫,從門縫裡對他說道“小哥,這廚房重地,閒人免進,快去歇著吧,有事招呼那跑堂的就行了,我還有一碗八寶薈要做,得空聊。”然後就合上門,杜衡隻聽得裡麵傳來刀磕案板聲,撇撇嘴,轉身回到大堂裡。

他此時已從方才的困倦中稍微清醒過來,意識到,先前那身心疲乏很可能和睡得太久有關係,可自己真的睡了三個月嗎?三個月不吃不喝,怎麼臉還有點圓了呢?揉揉臉,又長出一口氣,杜衡繼續梳理思路自己如今在客棧之中,這客棧奇怪的很,不惹江湖事,思離舅舅留下自己一人在這裡,楚先生他們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家裡人也不來找,難道真的要去找官府?可我是杜家的人啊!

杜衡苦著臉,自言自語道杜家的人找官府,那豈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成不成;可杜府在江湖上的名聲也強不到哪裡去,爹爹叫我在外儘量不要招惹是非,唉,這下好了,我不惹是非,是非自來找我,倒不如變成鬼遊回去呢。一邊胡亂想著,上樓回房,繼續躺在床上發呆。他此時茫然無措,卻也不哭鬨,隻是心中惶恐,摸出那塊玉來,記起思離舅舅帶他去石圍吃魚羹,那可真是美味,又想起楚玄雲教他的那套功法,想起身操練一番,卻又感到睡意襲來,抵擋不住,翻身裹著被子睡著了。

睡著後做的夢光怪陸離,時而霓虹煙霞,時而怪石林立,時而濃霧纏繞,杜衡醒來時隻覺得渾身酸痛,扭了扭腰走出房門,發覺大堂裡換了一波人,先前那些江湖好漢大多不在了,隻有幾張麵孔杜衡覺得有些熟悉,仔細想想,是那握無鞘劍的豪俠,仍然在獨酌,舞女仍在起舞,隻是卻換了一身紅衣,妝容精致,舞姿優美。剩下的,就大多是生麵孔,有掩麵自飲的、小聲交談的、還有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人不多,大堂裡空的很。杜衡也沒細看,徑直下樓去到櫃台處,拉過一張凳子踩在上麵,敲了敲櫃台。算賬書生抬起頭來,放下手中的筆,頗為驚訝地對他說道“兩天沒見,你去哪兒了?我還尋思要不要進屋看你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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