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相縫!
朱亥覺得,自己就是個呆子,所以當日才會主動請纓帶人來接這位夫人和小女郎回金陵。
作為南楚皇室精心挑選培養的死士,自小過五關斬六將,他一直認為自己不僅有習武的天賦,而且機智過人才能從眾人中脫穎而出,成為太子殿下的心腹。
可自從遇上了這位小女郎,他才發覺自己是個呆子。
當日柳娘子從襄州回來,平章先生聽聞她見到了殿下的外甥女,便問了一句“如何?”
他那日正好被先生拖到房中陪他下棋,便也豎起耳朵聽了一句。柳娘子道“比她那位父親還要叫人如沐春風。”
平日在府中呆著實在無聊,他便主動跑到主子麵前攬了差事。
可是等他們上路,從襄州走到楚國境內,他才曉得,哪裡是柔和春風,簡直是漠北寒風,不對,漠北寒風是撲麵而來,這位女郎是深山茂林中從背後不知哪裡刮來的駭人邪風。
“阿娘,朱長史說,我們今日便要到姑孰了,聽說這姑孰城中有一家酒樓叫潯陽樓,裡麵有一道天下名菜清蒸鰣魚,幼娘想去嘗一嘗。”
馬車內,羅晞邊給母親捶肩捏背邊在母親耳畔嬌語道。
薑梵聞言回頭望了羅晞一眼,目光從她那身素白的衣裙上拂過,心中不喜。
她當日沒攔著兒女給那個女人守孝一來不想在臨行前和夫君起爭執,二來若要守孝即便此番不能在南楚給女兒另說一門親事,夫君總不好孝期嫁女,也可多一些轉圜的時日。但這不意味著她讚同夫君的做法叫自己的兒女認那個女人為嫡母。
“你從何處聽說的啊?”薑梵蹙眉淡淡開口。
羅晞當然不敢講她從長安城中花魁娘子那裡聽來的。
“阿爺同我說的。”說罷,她又自以為聰明的添上一句“我阿爺還說,這潯陽樓裡的廚子手藝再好也比不上阿娘你的手藝好,不過隻有此地江中的鰣魚最為鮮美才得以出名。”
“你阿爺的話你倒是一向記得清楚!”薑梵一語雙關的譏諷道。
羅晞聽她娘的語氣知道此番弄巧成拙了,為了不委屈自己的肚子,隻有委屈車外的朱長史了。
“哦,阿娘,其實是朱長史過意不去,說連日來著急趕路,伺候阿娘與我用的飯食太一般,如今快到金陵了,想做東請阿娘與我去潯陽樓中好生吃一頓,又怕阿娘你推拒,才叫我先開口。”羅晞故意抬高聲音道。
馬車外,朱亥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前日哄他施舍船上搖槳的老翁,昨他接濟街邊賣身葬父的小娘子,今日又來敲詐。
他捏了捏袖中日漸乾癟的錢袋,聽說這位女郎的祖上是隨燕武帝一起打劫起家的土匪,雖說後輩麵上沒了匪氣,但容顏易改本性難移,他敢不答應麼?
有一日他們在荒野樹林中行路,吃了兩頓乾糧不見葷腥,這女郎便哄了她娘要他們去打些野味來烤,這本不是什麼難事,他們這些人皆是百發百中。
隻是不知這女郎生得是什麼千裡眼順風耳,每次都能在他們瞄準前先一步拿石子擊中獵物將其嚇跑。
當日他們幾人忙了一個多時辰才堪堪獵了兩隻野雞,不僅狠落了顏麵還一塊骨頭都沒撈著,那兩隻香噴噴的烤野雞多半進了這位小女郎和她身邊小婢女的肚子。
他實在不想再去打野味,還是破財消災順了她的心意為妙。
朱亥心內滴血向馬車內笑道“的確是屬下想略儘一心意,稍稍彌補一下路上侍奉飯食不周之處。”想了想他又道“順便也犒勞一下連日來兄弟們的辛苦。還請夫人一定要賞屬下個臉麵。”
這般說,薑梵便不好再拒絕了。羅晞歡喜雀躍,沒想到這位朱長史不僅是個熱心腸的好人還知趣會言語。
傍晚時分,一行人終於進了姑孰城中的潯陽樓,大約此時正是鰣魚肥美的時節,樓中的單間雅座皆定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