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趙原應允。
暮色漸濃,窗框定格了三人身影,斜陽籠罩著高聳入雲的摘星客棧。這座客棧樓層多,建築高,站在樓頂,似可摘星,故此得名。
一間雅致的客房內。
青竹走進房中,見翼遙坐在窗邊,冬日的光輝照耀著她柔媚的麵龐。
“聖女,你在看什麼?”透過窗戶,青竹順著翼遙的目光看去。對麵客房裡,兩男一女,正談笑風生。
“你替我把那個人叫出來。”翼遙抬起秀美的手輕輕一指,指尖的方向正落在那房中趙原的身上。
“你找他做什麼?他可是官家人。”青竹雖為侍女,卻與翼遙情同姐妹,私底下說話無尊卑之分,更多的是關切。
“喊他的時候,不要讓其他兩人看到。”翼遙略過了青竹的問話。
青竹微微皺眉,道“西柔與官家一向無瓜葛,我知道,你找他,一定是因為邢教主。”
翼遙撥弄著穿過窗欞的花枝,默不作聲,當是默認。
“你為什麼總要這樣幫他?”青竹有些激動,“西柔勢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聖女,你考慮過族人嗎?考慮過你自己的安危嗎!”
被責問,翼遙正色道“邢教主是我西柔的恩人,我幫他,原是交易,也是幫我西柔。自男奴占領西柔帝宮,我族女輩流落四方,被江湖上那些臭男人欺負侮辱,若非得重泉教庇護,何來尊嚴?”
青竹說不過翼遙,氣鼓鼓地要走。
“青竹。”翼遙喚道,“你若不替我叫他,我便自己去。”
“去!”青竹悶悶不樂地應承。
翼遙獨坐窗前,對著太陽出神。她忘了自己是何時對邢教主產生迷戀的,也許,就在看到他的第一眼。
還記得結盟時,她著盛裝來到重泉教四分堂之一的地堂。
“敬以八蛛杏仙花獻與重泉教,以表結盟之赤誠!”翼遙張開雙臂,對天盟誓,而後交臂於胸前,向重泉教教主躬身施禮。
他戴著醜陋的麵具,可那露出的雙眸溫柔如水,站在高處,自有一番比擬天神的氣質。翼遙抬麵望著他,一眼即被深深吸引。
“聖女不必多禮。”他上前相扶,接過盛裝八蛛杏的精致木盒,“聽說八蛛杏仙花可解百毒,乃西柔聖物?”
“是的。”翼遙不敢欺瞞,而後聽他帶著好奇的語氣問“世上的解藥,都需在毒發身死前服用。既是仙花,是否例外?”
翼遙搖頭道“人死不能複生,即使仙花,亦無起死回生的功效。”
“那如果是在毒發的同時服用呢?”男子如墨的雙瞳映著仙花和女人的影子。尋根問底的個性,給翼遙留下很深的印象。
她記得當時自己思索了很久,回答“若是見血封喉的毒藥,瞬間發作,應無生還可能。”之後魔教對西金的款待自不必說。
翼遙收回思緒,繼續撥弄手中的花枝。透過花瓣,可以看到蔚藍的天空。她忽然覺得,那個人就像是天上的驕陽,鋒芒灼骨,光華耀目,又像漂浮的白雲,遙不可及,捉摸不定。
白日西匿,幕夜寡色。
秦逸可離開後,房中又隻剩下梁成譽和趙原。
“我有事情要離開幾天,明日就走。”梁成譽道。
趙原一邊洗漱一邊接話“又要去偷?”
“跟你說了不要說‘偷’這麼難聽的字。”梁成譽率先爬床上。一條布巾飛到臉上,伴隨著趙原著急的聲音“洗乾淨再上去!”
“潔癖啊!”梁成譽一把扯下蓋滿臉的濕布巾,嘴上碎碎念叨“饒了我吧”、“再也不想同你住一個房間”之類,手上依言洗臉,又等著趙原給換水,反正全身都弄乾淨前不敢再爬被窩。一個屋簷下,不得不互相遷就。
“你做點正經營生不好嗎?”趙原道。
梁成譽道“你以為我想四處漂著嗎?誰不想有個大房子,過安逸穩定的生活?”或許太過敏感,趙原發覺梁成譽說這話的時候,是真的悵然若失。
對梁成譽來說,安穩生活是奢望,他不是沒有想過向義父爭取自由,然而時機未到,便不敢提。他巴著趙原吃喝玩樂,自己的俸祿則存起來,不過是為那遙不可及的自由做些準備。自然這些不能告訴趙原,隻調笑道“乾啥營生都需要本錢,我從頭到腳一貧如洗,哪兒來本錢?”
“我借給你。”果斷掐滅借口。
“借?還要還啊?”
“當然。”
“那算了。咱不要你施舍,咱靠自己!妙手空空,也是一門手藝。”
“等回了將軍府,我就把錢借你!”趙原強硬說道,“你想什麼時候還都可以。”意思是等到一百歲還也可以。還錢,不過是激勵他上進罷了。
“又開始囉嗦,回去再說唄!”他終於把自己收拾乾淨,鑽進被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