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章 戚公祠前說舊倭,漕船壓浪潛流湧_朕真的不務正業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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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章 戚公祠前說舊倭,漕船壓浪潛流湧(1 / 2)

人是有潛意識的,人類自身可以覺察到的思維活動,是顯意識;察覺不到思維活動,是潛意識。

顯然,侯於趙有一套獨屬於自己的思考方式,會把接收到的消息,進行充分思考,最終輸出一個感覺,而這個感覺,就是侯於趙這麼多年,對每個人的立場進行判定的方法。

當他對某個對象進行觀測的時候,對象就會在他的潛意識裡,開始坍縮,隨著觀測的時間越長,這個坍縮的結果就會越準確。

若是問侯於趙究竟怎麼回事,就是把他送到解刳院解剖了,他也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所以,侯於趙隻能告訴陛下,他感覺寧波遠洋商行有問題,所以他要再留五年時間。

真讓侯於趙解釋這種感覺,他也可以說是浙江地麵的海商,對寧波遠洋商行的集體抗拒,引起了他的注意;也可以說是浙江如此富裕之地,但窮民苦力仍然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代表著影響民生的矛盾,還在影響著浙江。

侯於趙沒有欺君,他就是感覺,屬於虛空索敵。

“臣又進讒言了,陛下,就當臣看他們不順眼吧,臣多看他們兩眼。”侯於趙有些尷尬的說道。

侯於趙當然不是完全靠直覺辦事,靠感覺辦事早死在了遼東,他是分辨立場,除非有踐履之實,否則他是不會輕易判定為敵人。

“你要知道升轉的機會不易,晚一年,可能局勢就會完全發生變化,你想好了,若是沒了位置,恐怕要等好多年。”朱翊鈞提醒侯於趙,他不升轉,就會有人替他升轉,一個坑三個人等著。

朱翊鈞也不確定什麼時候還有機會,這種關鍵位置的人事任命,看時運也看命。

“不過你也不必特彆擔心,如果農墾局有了問題,會直接把你調回北衙,就由不得你了,浙江問題不大。”朱翊鈞發現和侯於趙說話,非常輕鬆,直接說就是了,根本不用繞圈子,繞,侯於趙也聽不懂。

直來直去最是簡單。

為了農墾局的成功,大明甚至可以接受遼東藩鎮化,藩鎮化問題不大,大唐自安史之亂後,藩鎮化了百餘年,其實依舊保持著對地方一定的控製能力。

在朝廷眼裡,陝甘綏遼東是不能亂的,江南亂點,也容易梳理,誰讓江南的勢要豪右,搞軍事不行呢?隻要拿出還田的大棒來,就可以把大多數窮民苦力團結在朝廷這一邊。

“浙江問題不大?”侯於趙眉頭緊蹙,他不太理解陛下這句話。

“問題真的不大,隻要朝堂不被風力輿論裹挾,其實僅僅一個稽稅院,就能把浙江壓得死死的,這自古,曆來造反的都是種田的人,沒聽說商人能鬨翻了天。”朱翊鈞怕侯於趙不明白,詳細解釋了一番。

商人無法鬨翻天,這句話,其本質是說:

社會的中層階級,也就是小工坊主、小商人、熟練工匠和非熟練工匠、自耕農,他們本是同一階級邏輯,這個階級通常是比較保守的,也不會主動參與到社會變革的進程之中,甚至會反對社會變革,讓曆史的車輪倒轉。

這種階級邏輯的出現,是因為他們身上枷鎖太多,他們要想方設法的維護自己這種中層階級的地位,不至於向下滑落,畢竟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而中層階級的抗風險能力,是極其孱弱的,一場天災、一場大火、一次的看管不嚴、一次的不小心負傷等等,都會讓他們的階級快速向下滑落。

而社會的劇烈波動,會讓中層階級滑落到了佃流氓力的底層階級,他們離開原來的階級,就會換一種階級認同,失去了枷鎖同時,推動社會變革。

這也是鬥爭卷的內容,團結應該團結的人。

而戚繼光則認為,這些江南的高門大戶,不堪一擊,他一個百勝將軍,這話講的理直氣壯。

“老趙啊,朝中有不少人反對以階級論為治國綱常,覺得矛盾說就完全夠用了。”朱翊鈞說起了一種風氣,士大夫們普遍對階級論不太認可。

哪怕是自由派的林輔成,也對階級論裡一些矛盾衝突的地方,無法理解。

比如朱翊鈞是至高無上的大明皇帝,他的階級認同是窮民苦力,這種認同和身份上的差異,就非常的矛盾,長此以往,大概就是踐履之實糾正認知。

總體而言,階級論不太好用,而當下大明的態勢,矛盾說足夠了。

侯於趙猶豫了下說道:“如果是大臣的話,矛盾說足夠,但如果是陛下的話,臣以為還是以階級論為綱常比較合適。”

“陛下,矛盾說雖然講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但在大明當官,多數時候,都是向上負責的,矛盾說對臣工而言,綽綽有餘,但陛下身居九重,下情上達,難如登天,陛下無法收到足夠的信息,無法理解事情的全貌。”

“欺上瞞下是極為普遍的,即便是臣也有事情是瞞著陛下,有的時候是故意,有的時候是覺得理所當然,不必奏聞,但其實陛下很需要這些信息。”

“所以,居上位者,還是以立場去判斷一些事,比較妥當。”

朱翊鈞皺了下眉說道:“立場大於是非?”

“對的,立場大於是非。”侯於趙非常肯定的說道:“就像有人非要彈劾戚帥、元輔、次輔一樣,事情的是非、真假,有的時候,也不是那麼重要。”

朱翊鈞沉默了許久,仔細思索了下侯於趙的說法,侯於趙說的是有很多道理的。

人們總是對自己生活的環境習以為常,認為是理所當然的,就像是老農不會教人用鋤頭,老農會覺得誰還不會用鋤頭?就有士大夫去種地,鋤頭鋤到腳的。

很多時候,也不是官吏們不忠誠,不告訴皇帝,而是他們習以為常,覺得沒必要在寶貴的奏疏上浪費筆墨。

金瓶梅裡,世情誠極洞達,寫惡霸、寫地痞、寫流氓、寫幫閒、寫吃絕戶、寫宿妓、寫嫖院、寫奪人妻妾、寫通奸偷情都是極其細膩和生動的,人物心理、場景,栩栩如生,比如潘姐姐的葡萄架,讓人回味無窮。

可是一旦涉及到了官僚的部分,比如東京城裡蔡京蔡太師,內容立刻就空洞了起來,搞得過壽跟土財主送禮一樣,認了義子就立刻雞犬升天了一樣。

同樣,曹雪芹寫紅樓夢,那真的是把世家大族的那些彎彎繞繞,寫儘了,可是讓他寫劉姥姥生平,曹雪芹也寫不出來。

所以下情上達,不僅僅是信息流通的問題,還有身份的問題。

皇帝還是握著階級論,用階級敘事、和階級立場去判斷一件事,反而會更加準確的多。

“老趙瞞著朕什麼事兒了?”朱翊鈞詢問起了侯於趙他說他有些事瞞著。

“臣剛到浙江,就中了邪門歪道,衙門裡說要給臣接風洗塵,臣就去了,沒成想,是那臨安吳氏設的酒局,這酒裡應當是不太乾淨,夜裡,吳氏送了一個女子來,還有銀一萬五千兩。”侯於趙也是非常坦誠,江南的花花世界花樣實在是太多。

朱翊鈞一愣問道:“那你怎麼還把臨安吳氏一門劣紳、爪牙四十三人,全都給斬了?”

“他給臣行賄,那他肯定有問題才行賄啊,要不他為何要行賄呢?臣就讓師爺帶著幾個衙役,把吳氏給查了個底朝天,發現果然是劣紳之家,血債累累!”侯於趙理所當然的說道。

侯於趙的師爺是他的人,但師爺手下的那十五個衙役,是李成梁給侯於趙的,本來都是出身遼東軍的斥候,查案還是可以查清楚的。

朱翊鈞沉默了下,這浙江地麵豪右們是真的太難了,不行賄也不行,行賄也不行,不行賄你不尊重巡撫,甚至都不肯說一聲感謝,行賄要被當典型抓,碰到侯於趙這種怪人,確實左右為難。

朱翊鈞和侯於趙聊了很久,主要是關於還田的事兒,他既然非要留下,朱翊鈞選擇了讓他留在這裡。

侯於趙履任一方,是在這地方做父母官,不是撈到了政績,拍拍屁股就走了,既然把還田執行到位了,就把事情徹底辦好,要對陛下負責,也要對百姓負責。

侯於趙很負責,但對自己有點不負責了,他升轉的事兒,又得看機會了。

朱翊鈞前往了浙東運河視察,浙東運河全長為478裡,這條運河起點為濱江,過蕭山至紹興,而後從紹興過上虞至餘姚,最後是寧波段。

運河的修建用了整整四年時間,分為三段,總計投入白銀四百五十萬銀,大約一萬銀一裡。

運河比馳道貴,但運河運力比馳道強。

浙東運河最早起源於春秋戰國時期,西晉時候,運河已經完成了貫通,到了南宋的時候,浙東運河甚至是整個南宋朝最重要的航路。

可是到了元朝,浙東運河開始淤塞,到了大明海禁,這條運河的價值,開始逐漸下降,最終錢清江窨塞,錢清南北堰拆除,運河雖然未曾斷流,但已經不複往日榮光。

水利設施從來沒有千秋萬代,都是曆朝曆代修修補補,比如王謙去四川督辦戥頭案就花自己的銀子,對都江堰進行了翻修,惠澤萬民。

這次的修繕,根據大明當下的情況,是對整條線路進行了全麵的優化,海船雖然不能通航,但大明最大的河漕船也能通航了。

水運、防洪、排澇、輸水、澆灌、水驛多功能為一體的大明浙東運河,從修建之初,就充斥著一些反對的聲音,浪費國帑、浪費人力物力財力、征發勞役、應當與民休養生息之類的話,從來沒有斷絕過。

等到浙東運河一修通,這些話就像是從沒有出現過一樣,都被漕船壓在了水下。

“這比朕在北方見到的漕運要壯觀的多。”朱翊鈞站在堤岸上,看著漕船一條接一條的排成了長龍通過,由衷的說道。

隻有到了南方才知道航運的可怕。

沉重的貨物,幾乎把整個漕船壓入了水麵之下,而且朱翊鈞見識到了神奇的一幕,堵船了。

水馬驛的驛卒們必須要不停的維持著水麵通航的秩序,但凡是有個大聰明想要插隊,就可能發生碰撞,進而影響所有船隻。

“修的時候,一個個都牢騷滿腹,修好了,用的時候,一言不發。”王崇古還是對著賤儒們陰陽怪氣了一通。

大明大工鼎建,大部分都是他在督辦,牢騷,也都灌到他的耳朵裡了,隻有少部分,上達天聽,能得到的也隻有‘朕知道了’這樣的回複。

“不過是鼎建大工的銀子,沒落到他們口袋裡罷了,不就是想要裹挾朝廷,把這些活兒都落到他們家,然後他們再撲買出去?”朱翊鈞放下了千裡鏡,笑著說道。

大明鼎建大工禁止三次以上的撲買,甚至多數重要工程,都是由工兵團營完成,工兵工兵,是軍事的單位,某種程度而言,王崇古能調動的兵力,比戚繼光還要多的多。

隻是這些工兵,基本不承擔作戰任務而已。

大明的君臣不再說話,靜靜的站在河堤上,看著漕船駛過水麵,盛夏的風拂過了所有人的麵龐,大明的繁榮撲麵而來。

萬曆維新從來不是一句空話,而是萬民的生機。

浙東運河的修繕,完全是因為大明再次開海的切實需要,從寧波上船的貨物,可以直接順著運河北上。

朱翊鈞忽然開口說道:“戚帥,這邊就是戚帥當年抗倭之處?”

戚繼光麵色複雜的說道:“不在杭州這邊,而是浙東運河的儘頭,寧波和舟山一帶。”

“嘉靖三十七年,臣在舟山戰敗,被革罷歸鄉,當年狼煙四起,元輔再薦,輸賄賂五百兩黃金給嚴世蕃,嚴嵩給胡部堂寫信,胡部堂再保,臣才再次被啟用。”

“後來,臣帶著元輔給的二百兩黃金,去了義烏,招募了義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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