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聖明。”張居正一看朱載堉的神情就知道,朱載堉打算拒絕,張居正直接堵了朱載堉的話,不必拒絕。
這個一等功賞,從設立之初,製定的超高標準,就沒打算發出去,現在恩賞給了朱載堉。
標準的製定,如果是局限於某種特殊條件,顯然是為了某些人專門開的門,而標準的製定,高不可攀,那就代表著從來沒打算讓人入門。
一等功賞,就是這個高不可攀的門檻,大明英國公府以滅安南封公的超高門檻。
朱載堉有些懵,顯然,大明皇帝要發一等功賞的奇功牌,是提前和張居正溝通過的,張居正讚同了陛下的突破常規的胡作非為。
“臣叩謝陛下聖恩。”朱載堉隻能甩了甩袖子,領了這份潑天的富貴,一等功賞牌的恩賞規格,比免死金牌還要好使,隻要不謀反,基本不會被陛下扔到天牢裡。
這是格外的恩榮。
在崇禎六年時,耿定向的徒孫,焦竑的弟子徐光啟,就修好了《崇禎曆書》,長達十年的崇禎曆爭開始了,在崇禎十六年的時候,徐光啟的《崇禎曆書》在多次月食和日食中,表現極好,終於在崇禎十六年推而廣之。
崇禎十七年,崇禎皇帝吊死在了煤山之上,大明亡國。
在韃清近三百年的國運中,清廷的欽天監,十分聰明的進行了技術封存,完全照抄徐光啟的崇禎曆書關於日食和月食的推算,隻在康熙年間出錯過一次,還是欽天監的官員抄錯了。
“馮大伴,將此進表,送到偏殿第一個櫥櫃裡。”朱翊鈞將手中《萬曆曆書》的進表遞給了馮保,偏殿櫥窗裡的東西,可是朱翊鈞死後帶到棺材裡的書證,會用鬆香琥珀法保存的鐵證。
“張大伴,差遣小黃門,將萬曆曆書一百八十三卷,送往太廟,朕帶著皇叔,去太廟祭拜列祖列宗。”朱翊鈞站起身來,萬曆曆書自然要去太廟告訴祖宗,而後刊行天下。
這也是朱載堉這個庶皇叔,第一次走進大明太廟之內祭拜。
作為鄭王府這個小宗,是沒有資格到太廟裡祭奠的,朱載堉要祭拜都是在皇宮內廷的常祭祠堂裡,太廟祭祖,是一種殊榮。
在某個瞬間,朱翊鈞其實特彆想借著這次太廟祭祖,給朱載堉一個嫡皇叔的身份,但是一想到大明嫡皇叔的厄運,皇帝收起了這個想法,還是庶皇叔的好。
一個嫡四叔朱棣造反成功,成功登基,一個嫡二叔朱高煦造反不成,被宣宗皇帝給火熾銅鎔,摁在銅鼎裡給活活燒死了。
永樂末年的奪嫡,毫無溫情可言。
朱翊鈞帶著朱載堉來到太廟祭祖,第一次來到太廟。
大明的太廟講究的是同堂異室,明承唐製,唐朝的太廟就是同堂異室,朱棣造反獲得了皇位,遷都北衙之後,建立的太廟也是如此,為天子九廟,就代表著大明太廟隻能放的下九塊神主牌位,滿了之後,就要遷祧。
有一個成語叫束之高閣,就是天子九廟滿了之後,遷祧出去的神主牌位,遷入了遠祖之廟中,就不會時常祭祀了。
在嘉靖年間大禮儀之爭中,把仁宗皇帝給挑了出去,遷到了祧廟裡。
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和太宗文皇帝朱棣,是遷不得的,朱棣不是因為晉升為了祖,才遷不得,在成化二十三年十一月十二日的時候,禮部周洪謨上奏曰:洪惟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功德隆盛,如周文、武萬世不祧。孝宗皇帝準許。
把太宗變成成祖,是道爺鬥蛐蛐手裡那根草棒罷了。
朱翊鈞帶著朱載堉祭拜了祖宗,萬曆曆書算是經過了祖宗們的同意,刊行天下了。
之所以要走這麼一個儀式,完全是因為大統曆是朱元璋頒布的祖宗成法,要改,也要經過朱元璋的同意。
朱元璋同意不同意不清楚,但朱元璋並沒有反對。
至此,《萬曆曆書》的刊行的手續就已經走完了,準備就緒,萬曆七年,就可以推行新的曆法了。
朱翊鈞將朱載堉送出了皇宮,朱載堉要前往皇家格物院,大明皇帝賞賜的萬國美人,賜給朱載堉的確是浪費了,朱載堉一直住在格物院裡,對那些個美人,並沒有太多的興趣。
大明皇帝也沒有再回宮,群臣辭彆之後,朱翊鈞前往了北大營,繼續操閱軍馬。
朱棣的祖宗成法,這個每日操閱軍馬的法子,非常好用,當然也非常累。
至少大明京營的軍兵們,都認識朱翊鈞,不客氣的講,大明京營的精銳,最初組建的萬人京營,大明的核心力量,都是看著朱翊鈞這個小胖子長大成人的。
朱翊鈞回到北大營,就跟回家一樣,對於奸佞而言,這裡無異於龍潭虎穴。
日暮時分,朱翊鈞才帶著王皇後王夭灼回宮去了,王夭灼很喜歡跟著朱翊鈞到軍營來,因為那是皇帝一天裡最放鬆的時候,帶著的那副冷酷麵具會摘下,以赤誠之心和軍兵同樂。
張居正有一次講還是秦王的李世民,在連續征戰的時候,將軍中唯一一頭羊分給了軍兵,當時朱翊鈞對這種故事持有懷疑態度,但時日一久,朱翊鈞設身處地的想了想,如果是他,他也會分而食之,這大約就是袍澤之情。
車駕過金海橋來到了承光殿前,夕陽的餘暉灑在了承光殿的琉璃瓦上,金光閃閃,朱翊鈞走下了大架玉輅,將王夭灼扶下了車,在夕陽的照耀下,王夭灼都顯得晶瑩剔透了幾分。
“夫君,如果我一百步能回到家,咱們今天晚上吃羊肉好不好?”王夭灼走了兩步,忽然帶著些許撒嬌的語氣說道。
朱翊鈞揉了揉王夭灼的腦袋,滿是笑意的說道:“小饞貓,想吃就吃唄。”
“試一試嘛。”王夭灼還是十分的堅持,日落回家的時候,他們的身份不是皇帝和皇後,而是一對歸家的愛人。
“好,隨你。”朱翊鈞示意賭約成立,這種小賭約,朱翊鈞並不反感,反而樂在其中,他是個活物,不是冰冷的石頭,即便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個無情的政治機器。
王夭灼稍微提起了些裙子,一大步一大步的往前走去,朱翊鈞則跟在後麵,以他的步伐而言,從承光殿走回廣寒殿,正好九十九步,朱翊鈞和王夭灼閒聊的時候,說到了這件事,顯然王夭灼想試試。
很可惜,王夭灼的步伐小於朱翊鈞,在波光粼粼的湖麵照耀下,王夭灼剛剛走過了太液橋,就已經九十多步了。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王夭灼停下了腳步,看著朱翊鈞,嘴撅的都快能掛醬油瓶了,王夭灼是皇後,她也是十六歲的姑娘。
“來上來。”朱翊鈞走到了王夭灼前麵,慢慢的蹲下,示意王夭灼上到自己背上,自己把她背回去,滿足丫頭那奇怪的勝負欲。
王夭灼反而退了一步,連連擺手的說道:“夫君可是九五之尊,天下至高無上的君王啊,這不好吧,要是讓太後知道了,怕是又要挨罵了。”
“說的也是。”朱翊鈞站直了身子,頗為認可的點頭。
王夭灼肉眼可見的失望了起來,的確禮教森嚴的皇宮,哪裡容得下那麼多的兒女情長,若是朱翊鈞今天真的背了王夭灼,明天就得被叫到慈寧宮裡挨李太後的罵。
其實兩宮太後不會知道的,朱翊鈞已經經過了幾次的試探,西苑的廣寒殿發生的任何事,都不會泄露出去半分,膽敢泄露的,老祖宗和二祖宗真的會把人沉井,這是發生過的事。
萬曆元年王景龍刺王殺駕,萬曆三年,張四維大火焚宮,馮保和張宏對陛下的安保極為重視。
朱翊鈞隻是不想給王夭灼找麻煩,萬一泄露出去,外廷那些個沒事乾的賤儒,可不得可勁兒胡說八道?
皇帝就是孤家寡人,哪有什麼家事可言。
王夭灼有些失望,誰家少女不懷春?王皇後剛剛十六歲,情竇初開的年紀,自然願意和夫君耳鬢廝磨,可惜封建禮教森嚴。
“哎呀!”
朱翊鈞一轉身,將王夭灼一把抱在了懷裡,又往上聳了下,這小丫頭根本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朱翊鈞整個抱在了懷裡,驚呼了一聲,而後立刻從驚訝變成了羞澀。
朱翊鈞抱著王夭灼一步步的走上了月台,來到了門檻的位置,王夭灼小心翼翼的探出去一隻腳,眼睛都笑成了月牙,輕鬆快意的將腳放在了地上,大聲的說道:“一百。”
“我贏了,我贏了!今晚吃羊肉。”
王夭灼通過皇帝抱的手段,贏得了這次的賭約,笑的跟個孩子一樣。
“幼稚,是咱贏了。”朱翊鈞伸手刮了刮王夭灼的鼻尖,十分確信的說道。
“明明是我贏了!夫君你耍賴!”王夭灼一聽就噘著嘴,小拳頭握的緊緊的,凶巴巴的說道。
朱翊鈞看著王夭灼,伸出一根手指說道:“有你才有家啊,的確是咱贏了。”
“啊?”王夭灼凶巴巴的表情再次紅的跟個荔枝一樣,這顯然是個情話,但格外受用。
“張大伴。”朱翊鈞揮了揮手。
跟在後麵三丈遠的張宏一溜煙的跑了過來,笑容滿麵的說道:“臣在。”
“今天吃羊肉。”朱翊鈞向著禦書房走去,吃飯之前,他還要去看看農書,最近陝西地方試種的長毛棉有了新的消息,陝西總督石茂華表示極為成功。
“臣遵旨!”張宏端起手來,臉上洋溢著笑意。
王世貞死的不冤,因為合一眾宿淨散人,居然把目標盯上皇後,這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嗎?
朱棣萬世不祧,是成化二十三年就確認的事,所以仁宗皇帝被束之高閣咯,求月票,嗷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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