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盤渾圓的落日緊貼沙漠棱線,大地暗沉沉的,透出一層深黃;托著落日的沙漠凝固了,無邊無際的沙漠像是一片黃色的大海。當莫如雪再次醒來時,衣服上的血跡已乾涸,箭簇仍嵌在左肩上,血順著傷口緩慢流出,滴在沙地裡。周圍除了屍體,隻剩林思柔的花轎。
落日的餘暉給沙漠塗上了一層紅色,灼人的熱氣在慢慢消散。她取出隨身攜帶的幾味草藥敷在傷口上,對傷口進行簡單包紮。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太奇怪,包括林思柔的表現。事情拖得越久,變故就會越多,如果想弄清前因後果,必須要儘快找到林思柔。但是偷襲隊伍沒有旌旗,無法辨認是哪路人馬。
莫如雪仔細回想,記得這些人穿著普通,並無特彆之處,想了許久,依舊毫無頭緒。猛然間,她想到自己失去意識前,聽過最後兩個字是“燕國”,如此想來,林思柔有可能在燕國。
塞外的天際十分廣闊,西方的餘暉還未消散,東方的地平線上便露出了月兒,整個天空,一邊是火紅色,一邊是湛藍色,兩邊交彙處,便是這片沙漠。
她先摸索著將花轎中剩下的水和盤纏裝好,又拿起林思柔遺落的喜帕,將佩劍包裹好,最後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向東北方走去。
夜幕降臨,彎月和星辰一起,襯托著寂靜的沙海。荒涼之地,冷然壓抑。沒有都成的熱鬨繁華,沒有都城的美麗迷人,隻有沙粒在腳下,隨風流動。
她深一腳淺一腳走著,不知不覺間月兒掛上了天空中央。抬頭看去,無垠的大漠,仿佛永遠也望不到儘頭。絕望,襲上心頭。又是她獨自一人,如同初入莫府的時候。
“二哥,二哥……”
她默默念著,繼續強撐身軀繼續在沙漠中前行。曾經救過她的人,曾經帶她走出夢魘的人,會再次出現嗎?
馬蹄聲打破寂靜的大漠,塵霧中莫如雪的眼前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那人下馬,朝她走來。她飛快的奔向那人,剛撲進他懷裡,便又一次陷入黑暗。
二哥,真的是你嗎……
東方的天空露出一抹白,朝陽從地平線上冉冉升起。整個大漠被紅霞照著,略顯妖嬈。
莫如雪輕輕睜開雙眼,四周的牆壁上畫著壁畫,地上有幾個紅色的蒲團,她判斷自己此時應是在一座禪寺的偏殿裡。
雲煙繚繞,鐘聲響起。她走到寺院中,但見一位男子和一位僧人正對弈。僧人衝她行禮,轉身進入正殿。
這座禪寺建在大漠中,供往來商旅借宿。大漠將寺院與塵世隔絕,廟內煙霧與鐘聲交互,所有的一切都遠離喧囂。廟頂的琉璃瓦把陽光折射成五顏六色,整個寺院仿佛人間仙境。
男子慢慢起身,灰色的外衫隨風輕動。他斯文地說道:“原來姑娘醒了。不知姑娘是何許人士,為何會在這大漠裡?”
莫如雪回道:“多謝公子相救。奴家名喚雪兒,是晉國娼妓,因厭煩女間之地生活與人出逃,不想路遇馬匪,一行人死的死散的散。”
她仰頭,塞外的世界,似乎都是天高地闊。就連在小小的禪寺裡,都能感受到沙漠與天空的距離,黃色與蔚藍的相映成趣。
“原來如此,難怪姑娘會孤身一人,”男子收好棋盤,斟了杯茶兩杯:“眼下姑娘可有打算?”
莫如雪搖頭:“奴家本想去燕國,如今突遭變故,便不知該何去何從了。”
禪寺一間正殿三間偏殿,還有一個馬廄。院子中央空間很大,卻隻有一張石桌和兩張石凳,沒人說話的時候,空落落的。
男子沉吟一會,說道:“在下是途徑燕國經商,不知姑娘可願意與我同去燕國?”
莫如雪下跪行禮道:“多謝公子,公子的恩情奴家感激不儘,隻是奴家還未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男子扶起莫如雪還禮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在下姓柳,柳慕塵。”
二人辭彆僧侶,打點行裝。柳慕塵從馬廄中遷出兩匹馬,他將其中一匹馬的韁繩遞給莫如雪。莫如雪道了聲多謝,忍著左肩的傷痛翻身上馬。
柳慕塵在一旁詫異道:“雪兒姑娘會騎馬?”
莫如雪握緊韁繩,笑著說道:“奴家有幸曾與一位將士學過,勉強能上路。”
柳慕塵點頭,亦翻身上馬:“方才見姑娘眉頭微蹙,可是左肩有傷?”
莫如雪下意識的觸摸左肩:“躲馬匪時被傷的,奴家已自行處理過。本欲隱瞞公子,至燕國再找醫員醫治,不料公子火眼金睛,竟看出了奴家左肩的傷。”
兩匹馬並行,柳慕塵說道:“雪兒姑娘過獎,在下隻是隨口一問。若姑娘路上身體不適,還姑娘請及時告知在下,不要強行上路。”
杳無人煙的沙漠中,湛藍的天空下,二人策馬遠去,身後是漸漸遠離的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