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清塵!
天蒙蒙亮的時候,胤禟從夢中醒過來,轉頭看了眼四周,歎了口氣,又是在清兒的車裡。
車裡的裝飾是清兒的品味,不似女子的車橋,處處透著大氣雅致,全部內壁包括車頂、車門都被深灰色的緞子蒙著,在車體的右側和前後兩麵各有兩扇向外開放的玻璃窗,窗內垂著白紗和灰緞。車廂內置一榻,榻上鋪著厚厚的氈子,榻前是一個帶著兩個抽屜的長幾,腳下是厚厚的白色毛氈。
連接七天,每晚在清兒的帳外站立,早晨都是在這裡醒來,胤禟知道是清兒授意風雪把他弄到車裡。木蘭圍場花木盛多,夜晚的水氣自然也重些。
他不知道清兒這樣做是不是在關心他。
清兒自小生活優越,卻待人誠摯。任何在夜裡守候她的人,她都會善待。
他不知道在清兒的心裡,他有著怎麼樣的位置和份量,他擔心,清兒再不會信任他,再不會給他機會親近她。
他從來不知道,他傷害了彆人,難過的卻是他自己。
以前一味的逞強好勝,不容許彆人忤逆,即使是他身邊的女人都不例外,他疼寵女人到極致,可每次女人恃寵生驕後,他又會義無反顧的舍棄。
他一向沒有介意過自己對彆人有意或者無意的傷害,更沒有在意過彆人會因為他的傷害難過。
現在他知道,沒有清兒,他就不能完整。
他是一個無心人,他把心丟了。
這些日子,他的心象是飄浮在半空中,沒著沒落。他無法做到象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兄弟們去打獵,去賽馬,他都沒有參加,他整日整夜的守在清兒的帳外。
柔兒在帳外熬藥,他知道清兒還在腹痛,他想去看看她,可是,柔兒滿臉的譏諷,風和雪無言的阻擋,他進不了帳篷,近不了清兒的身,他在稍遠處,癡癡的看著清兒的帳篷,想象著她在裡麵。
他急於征服清兒,是因為他自己早已被清兒征服。放下身段的是他,投降的也是他。
清兒有沒有被他征服,他不知道,這已經不再重要。他想告訴清兒一些他心裡的話,他想見清兒。
他隻想見到清兒,馬上。
今天,清兒的帳外沒有人阻攔他,柔兒不在,風和雪看到他,彆轉頭似是沒看到。胤禟不明所以,腳下卻未停,一路走近帳子。
帳子裡傳出皇阿瑪和額娘的說話聲,中間夾著清兒嬌柔的聲音。掀簾進去,看到皇阿瑪和額娘坐在上首,清兒坐在下首回話,著一身粉色旗裝,麵色已不似那日蒼白,身子卻更顯單薄,胤禟心裡忐忑,上前給皇阿瑪和額娘請了安。
康熙看了眼兒子心事重重的神色,再看到清兒眼底流露的一絲惶惑,對胤禟說“去洗洗吧,這就吃飯。”胤禟答應著要出帳,宜妃已笑著說“老九,就煩勞柔兒吧!”儘管滿臉不願意,聽了宜妃的話,柔兒還是伺候完胤禟梳洗。
康熙和宜妃、清兒已在桌前坐好,胤禟在清兒的身側坐下,看了眼皇阿瑪額娘,又側頭看了眼清兒,唇角漾起了笑。這種溫馨的感覺一直是他想要的,這才是他想象中的一家人,有阿瑪、有額娘、有妻子、有他。
三個人自顧自的吃飯,卻都吃得極少,胤禟才端起碗,就聽皇阿瑪說“胤禟,你要是不能好好的對待清兒,朕就收回把清兒指給你做福晉的旨意。”
胤禟慌忙站起來,急急的說“兒子再不會惹清兒生氣了,請皇阿瑪再給兒子一個機會。”
康熙放下箸,宜妃也馬上放下箸,伺候著康熙漱口,淨手。
康熙眼睛不看胤禟,淡淡的說“給你機會的不是我,是清兒。清兒,告訴胤禟,你給不給他機會。”
“清兒求皇上允許清兒一輩子不嫁。”清兒站起身低著頭,不再看康熙,緩緩的說。
“不行,皇阿瑪已經把你指給我了。”胤禟急忙看向清兒,他向她投降了,她卻要放棄他?他放緩語氣,“清兒,再給我一次機會!”
“行了,你們兩個好好談一談,再告訴朕你們的決定,宜妃,咱們走吧。”康熙站起身,向帳篷外麵走,經過胤禟時,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扭身出帳。宜妃的視線在兒子和清兒身上來回一掃,什麼都沒說,也出了帳篷。
帳外,宜妃留住送她出帳的柔兒,“我知道你和可兒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為了可兒的死,你怨恨九阿哥。可九阿哥對你們少主的心你也看到了,皇上也已經把你們少主指給他為福晉。說實話,我這當娘的還沒見過他對誰這麼上心。”說著拉過柔兒的手,緩緩的說“我求你原諒九阿哥,給他一個機會,如果他再傷害清兒,連我也不能饒他!”
柔兒的雙手握在一雙溫軟的手裡,不知怎麼的,隱忍著的眼淚竟然無知無覺的流了滿臉。
“再給九阿哥一個機會,我們看他們兩個人的發展,如果九阿哥再讓你們少主傷心,你再生他的氣,好不好?”宜妃不急不徐的話說得委婉懇切,柔兒忍不住點頭。
“謝謝你!”宜妃笑著撫了下柔兒的青絲,轉身回到康熙的身邊,同他一起離開。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康熙看著宜妃曬笑,宜妃嗔道“你還不是一樣!”康熙淡淡的一笑,牽著宜妃的手離開。
風和雪走到柔兒身前,風抽出手帕遞給她,柔兒接過來擦淨臉上的眼淚。
雪歎了口氣,淡淡的說“如果想讓少主開心,我們就必須忘記可兒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