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搖頭,無奈道,“沒有,她們伺候的很好……”
“那就好,我讓她們給你更衣,待會我帶你出去走走。”他笑著,似乎很開心。
“不用了!”我忙擺手,“我,我不習慣這麼多人伺候著……”其實我是想快些把話問清楚,好知道影堯現在的安危。
“這怎麼行?你病著呢,怎麼能讓你自己更衣?”他說罷,又轉身要吩咐那些宮女。
“真的不用了!我自己能……咳咳咳……”我急,又咳嗽了起來,看來這次變故讓我的風寒有些加重,隻要稍微說話快些,就會忍不住咳嗽。
“你看你,還說自己行呢……”他的語氣裡帶著些責備,伸手拍了拍我的背,“沒關係,慢慢就習慣了,現在隻是這幾個下人你就不習慣了,等回了東嵐,豈不是更不習慣?”他淡淡的說著,我卻怔住了,“什麼回東嵐?誰回東嵐?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當然是我們啊。”他笑著,“這兒還是伯良城,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們就上路回東嵐,那裡才是你的家……”
“我不要!”我不禁失聲大叫了起來,惹得自己又一陣咳嗽,“我不要回東嵐……沐修大哥,我不要回東嵐……”
“好,好!”他見我這麼激動,忙安慰我,“不回,不回,你想在這裡多待些時間就多待些,我會陪著你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一把抓住他的手,緊緊盯著他的眼,“沐修大哥,我求求你,告訴我影堯在哪好嗎?我不想去東嵐,我要影堯在一起,你告訴我,他在哪裡好嗎?”
驀地,他臉上的笑意不見了,“你們先下去吧。”冷冷的聲音,讓我脊背一陣發涼,那些宮女們聽了他的命令,急忙退下,步子都有些不穩。我望著她們匆匆離開時臉上驚恐的表情,仿佛在躲避一個惡魔一般,心中愈發不安起來,這幾年,沐修變成了什麼樣?驀地,我想起那場戰爭,那個陰謀,難道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
“沐……”我頓了頓,開口小心翼翼道,“皇上……”
“怎麼改口了?”他的聲音帶著寒意,繼而又恢複了往常的儒雅,“還是叫我沐修大哥吧,我喜歡你那樣叫我。”
“皇……”
“沐修大哥!”他糾正道,語氣堅定,透著威嚴。
“沐修大哥……”我妥協了,“你怎麼會……”
“想不到吧?”他笑著,“我就是怕嚇著你,昨天才沒有跟你說。放心,我還是你的沐修大哥,你用不著跟他們一樣把我當成皇帝。”
我盯著他,這還是我見到他之後第一次如此仔細的觀察他,他成熟了許多,原本溫潤的臉顯出了棱角,而且相比當初他高了些,身子也不像當初那麼單薄了,龍袍在身,舉手投足之間散出一股帝王之氣。這樣的他,讓我如何不將他當作皇帝?原來,一切都變了,嵐帝是寵愛他的,當初為了保護他,刻意疏遠而將他隔絕於爾虞我詐之外,到最後還是將皇位留給了他……
“怎麼?真的嚇著了?”他隨意坐在我床頭,忽然探手拂順我淩亂的額發,動作很輕柔,我卻著實嚇了一跳,想也不想就站了起來,他的手留在半空中。
“我,我……”我有些尷尬,許久未見,我實在不習慣這樣親近的動作。
“沒事。”他神色一轉,又溫和如初,“慢慢會習慣的……”
他這樣說著,我也沒有接話,我們彼此沉默了下來,讓我有時間想好該如何開口詢問影堯的下落,“沐修大哥,我想問……”
“快些更衣吧!我等會帶你去外頭走走,老在床上躺著對身體不好。”說罷,他起身要往外走,我一驚,衝上前抓住他的袖子,“彆走!”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我緊緊抓住他,今天無論如何我都要問出影堯的下落,“大哥,求你彆瞞我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裡,但是我求求你,彆讓我跟影堯分開……讓我見見他好嗎……”
他的背僵了僵,沒有回頭。
“沐修大哥,我求你了……咳……咳咳……”
“哼!”一聲冷哼,抓著他的手被一下甩開,我沒站穩,猛地摔在地上,“從見麵到現在,我就隻想著他,我是你親哥哥,就這麼不值得你留戀嗎?”他背對著我,屋外的陽光灑進來,他的背影卻顯得如此寒冷。
我忍痛站起來,“不是的,你誤會了,我隻是……”我隻是一刻都離不開影堯……
“你就死了這條心吧,這輩子你彆想再見到他了。”他冷冷地丟下一句話,甩門而出,在門關上的刹那,我渾身一軟癱坐在地上。
“你就死了這條心吧,這輩子你彆想再見到他了。”這句沒有絲毫感情的話,一遍又一遍回響在我的腦海裡,頓時天旋地轉,我的心仿佛被挖了去似的,我不敢相信若見不他,那生命又有什麼意義?
臨近初夏,耳邊偶有不知名的蟲鳴聲響起,枝頭綴滿了鬱鬱蔥蔥的綠葉,陽光開始由溫和變得熱烈,暖風伴著蛙鳴從敞開的窗戶縫裡魚貫而入,唯獨我卻感到一種由心底最深處透出的徹骨寒意……
這以後的幾天,沐修常來看我,我一次又一次的提到影堯,希望讓我們見一麵,然而每次一說到這個話題,他便黑下臉,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說話的語調也變得低沉而寒冷。我終於發現,我根本不懂這個男人心裡在想什麼,我不懂我和影堯在一起究竟有什麼錯,為什麼他的態度會如此決然。任我大吼大叫,抑或低聲下氣,他卻沒有絲毫的動搖,甚至開始有意回避我,隻在外頭看著,等我發現他時他卻轉身離開。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天,我終於決定用最原始的方法表達我的不滿,隻要有一口氣在,無論如何我都要和影堯在一起!
我開始將那些端進來的藥狠狠地摔在地上,那些飯菜被我原封不動的堆在桌上,凡是有人妄圖接近我,我便朝他們喊,朝他們扔東西。後來我喊得累了,便不再說話,任他們與我說什麼我一律不理睬,我堅信他不可能看著我這樣繼續下去,既然我值得他花費那麼大的人力尋找,那麼我就有同他討價的籌碼。
兩天下來,除了喝了些水我顆粒未進,這樣的抵抗讓我原本就帶病的身子終於有些扛不住了,咳嗽越來越厲害,半夜時常驚醒,渾身全是冷汗。我夢見影堯拉著我的手,可是忽然有一群人衝上來將我們拖開,我抓不住他,眼睜睜地看著他越來越遠……
“不要!”我從睡夢中驚醒,“咳咳……咳咳咳……”胸口一陣憋氣,伸手才發現滿臉全是淚水,我無助的蜷縮起身子,將頭深深埋下,心如刀割,“影堯……影堯……你究竟在哪裡……”
“你到底要為了那個男人折磨自己到何時?”一聲質問響起,我緩緩抬頭,黑暗中我看到沐修站在我麵前,他不知是什麼時候進來的,或許早就在這裡站了許久。屋子裡沒有亮燈,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渾身透著一股寒氣,讓我禁不住脊背發涼。
“沈雲錦,彆怕!你不能輸!要堅持住!”我這樣對自己說著,竭力穩住呼吸,抬頭向他望去,我雖看不清他,但是我知道他此時能看清我臉上所有的表情,一個不小心我便全盤皆輸。
“我要見他。”
“我不可能答應你。”他淡淡的應了句。
“我要見他。”我沒有理他,隻是重複了一句。
“你這樣做,隻會害了自己。”
“我要見他!”
“彆傻了,就算你死在我麵前,我也不會讓你見他的!”他的語氣變得陰冷起來,如同這黑夜,叫人發寒。
“是嗎?”我壓住心底的緊張,冷笑了一聲,“那就試試看吧,我的病拖不了多長時間,死——我並不怕!”其實我清楚自己的病情,這幾天我故意不吃藥不吃飯,就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病入膏肓,顯得越弱勢,取勝的機會就越大。
“你就不怕我殺了他?”他低吼了一聲,我的心劇烈跳動起來,咬緊牙關,我平靜開口,“若他走了,我也會陪他一起去的……”
“啪!”什麼東西摔碎的聲音,繼而是房門的碰撞聲,再看眼前,已然空蕩蕩的了。
我終於鬆了一口氣,幾句對話卻似乎抽乾了我身上所有的力氣,我頹然倒在床上,強忍著的淚沾濕了被褥,胸口劇烈地疼痛起來。
影堯,你是否也如我一般痛苦……
花落無聲,慘淡的月光灑下一片愁緒,那結了網的哀怨籠罩在陰沉沉的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