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瓷!
雨水順著大石塊上麵的縫隙向下流,一點一點的流進了盧漢的嘴裡,滋潤著因為脫水而癱軟無力的身體。體內水分增加使他漸漸的恢複了一些體力。
還好,暫時還沒有感覺到任何中毒的跡象。十幾分鐘後,盧漢終於勉強的掙紮著爬了起來,踉踉蹌蹌的走了幾步並且拉開了車門坐進去。
“醒醒,醒醒啊!”盧漢用全身的力氣搖晃著司機,他以為大聲喊、用力晃就能把他喚醒,可是連搖帶晃了好久,司機還是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倚在座位上伸出手指頭放在司機鼻孔上試了試,已經感覺不到呼吸了。
盧漢的思維一時間停頓了!他想不到,到現在還不知道名字的司機為了把自己接回八席山寶石礦而喪命。
短暫的慌亂之後,盧漢覺得儘力挽救司機。
再次跌跌撞撞下車後,他用礦泉水瓶子接滿了雨水,然後一點一點的喂到了司機的嘴裡,還不停地呼喊著,希望他能慢慢的清醒過來。
急切而有焦急的呼喚聲在山間傳的很遠,甚至壓過了淅淅瀝瀝的雨聲。第一瓶水全倒進了司機嘴裡以後,盧漢又接滿了第二瓶水喂他喝了下去。
“醒醒吧,睜開眼睛看看!堅持一下我們就到礦上了!”好久,就在一聲淒厲的喊聲之後,司機似乎有了一點兒知覺,鼻息間略微動了一下,眼睫毛也微微抖動著。
目睹這點兒細微的變化,盧漢欣喜若狂的站在泥水中繼續喊叫著,好像聲音如果不夠大,司機還會陷入沉睡中慢慢的昏迷,繼而悄無聲息的死去一樣。
大概兩瓶雨水和急切的喊叫聲都起了作用,幾分鐘後司機微微睜開了眼睛,他看了看雨水順著頭發向下流的盧漢,又透過越野車的擋風玻璃看了看綿延起伏的山路,然後有氣無力地問“盧漢先生,我還活著嗎?”
“活著、我們都活著呢!嗬嗬,你看,咱們的車也還在這裡。堅持一下,很快就能到寶石礦了。”盧漢激動地說著,用僅有的一隻手拉著司機的手。
司機微微搖了搖頭,然後低聲歎息著回答說“可是,很抱歉,我覺得手臂連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大概是不能開車了。”
“沒事的,我剛剛醒過來的時候也是這樣子。喝下了雨水之後慢慢的就好了!”盧漢用語氣堅定地鼓勵他。
“我們喝了很多雨水嗎?”司機的聲音依然微弱。
“是的,沒有雨水,我們倆也許早就死了。”盧漢緊握著他的手回答。
“可是,據咱們礦上的老人們說,喝下八席山的雨水後會變成啞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你不怕嗎?”司機斜倚在座位上問盧漢,一邊說著居然還輕輕的笑了笑。
“變成啞巴也比死在山路上強多了!”盧漢大聲回答著,在雨霧中肆意的哈哈大笑。
“嗯!”司機點點頭。
“好了,我們也算是生死與共的兄弟了。趁著我們還沒有變成啞巴,想說什麼就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吧!”盧漢說著這句話,看了看自己空蕩蕩得左袖管,心裡五味雜陳,肆意大笑聲戛然而止,瞬間又在雨中嚎啕大哭,那哭聲悲愴淒涼,如同發泄壓抑了無數年的苦痛與傷心。
坐在車裡的司機還沒有力氣這樣大哭,隻是任由淚珠從眼角向下流。
放聲大哭的聲音穿越山峰,不知道會飄蕩多遠!哭聲會消失,可是傷心也許永遠不會結束。
哭累了、哭夠了,盧漢一隻手把司機攙扶到了越野車的後排坐下,自己發動車後一隻手緊握方向盤,緩緩的繼續向南行駛。
經曆了剛才一場生死劫之後,盧漢突然感覺自己的心裡寬闊無比。那些曾經令他苦悶不已的事情如今看來已經無足輕重了。
不就是老金和付揚逃跑了嗎?這很重要嗎?
不就是喝下了會讓人變成啞巴的雨水嗎?可是死不了啊!我還活著呢!
一連串的念頭在盧漢腦子裡湧上來,甚至讓他產生了一種豪邁的感覺。
車輪在泥濘的山路上向前轉動,一隻手開車顯然很吃力,有時候車身甚至會搖搖晃晃的。
“如果你感覺實在難以掌控方向,就馬上停下來,既然咱們已經喝了雨水,也就沒什麼可怕的了。就算是走回寶石礦也可以啊!”司機慢悠悠的說著,聽聲音他還是很無力。
盧漢沒有停車,而是側著臉問他“你不是說過,喝下雨水就會變成啞巴嗎?咱倆喝下去已經一個小時了,也沒什麼變化啊!現在還是一樣說話!”
這個問題顯然難住了司機!
“咱們礦上的那些土著老人不會瞎說的,也許是時間不夠,還沒到時候,彆著急嘛!”沉默了好一會兒,司機突然說出了這句悲傷中帶著幽默感的話。
盧漢沒吱聲,過了好久才小聲說著“再過幾個小時就能到礦上了。”
“嗯,到了礦上就好!”司機說著,聲音裡突然帶著哭腔,盧漢明白他的心裡想什麼。自己的處境遭遇和他一樣,能不明白嗎!
山間的雨忽大忽小,本來淅淅瀝瀝的小雨在短短幾分鐘內突然變大,車窗外的雨點聲也隨之大了起來,這讓盧漢和司機都很揪心。
本來一隻手開車就很不安全,雨勢加大、路麵泥濘變滑,進一步增加了難度。
可是倆人什麼都沒說,因為他們都明白即便是危險也得走下去。停留在這樣陡峭的崇山峻嶺之間其實更危險,說不定什麼時候突然山崩襲來的泥石流就會連人帶車一起淹沒。那樣的話,礦上的人連他倆的屍體也找不到。
車緩慢而艱難的爬行著,還像滑稽演員似的扭著車屁股,每一次滑動都讓盧漢和司機心驚膽戰。
雨勢不僅沒有停歇的意思,反而逐漸變成了傾瀉而下的滂沱大雨,在飛流直下的雨霧中越野車就像飄零在海浪中的一個小紙盒子似的,看上去那麼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