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傳記!
之後,日漸混熟了的他便直率地去說服已經話不投機的羅波夫,央求他幫忙把已經寫好了的一封“家”書——也許是寂寞難耐,也許是良心的發現——托人帶到杭州他“夫人”的家中,封皮上醒目的寫著煩交杭州靈隱大區光明胡同趙炳承轉阿芳讀。
羅波夫聽了他的苦訴以後起先也是相當猶豫,然而情感豐富、為人直率的他最終還是答應了為他幫助。
‘聖彼得堡號’返回母港的時間可能需要一周左右,為了躲避正在與俄國交戰的日本兵船,他們的船舶選擇了從北緯32度,東經122度,以近45度角直接駛向了朝鮮海峽。
乏味的海上生活不久便顯現了出來,可是張強卻沒有表現出愁眉苦臉的樣子,反而還來回到各處尋找忙碌,不是幫忙扯帆,就是勤快的為需要的人送水送食物,沒事的時候還與水手們一起了望海麵、比劃著儘可能多的加強一些語言方麵的交流,這樣一來就更加贏得了上下人等的好感;此時此刻在他的內心深處依舊擁抱著一個美好的信念等攢夠了銀子就能帶上阿芳回到家鄉與家人團聚了。
出海的第三個晚上,他就破例的被傳喚進了餐廳與俄國人一同享用晚餐,為了能和水手們交往的更加融洽,他用努力學到的一些簡單的俄國語言艱難地與他們產生互動,弄出一點笑話當然也是不可避免的,不過得到樂子卻是平時難以得到的。
晚餐後由於興奮未減,他在甲板上轉悠了一會就壯了壯膽子敲開了大副的艙門,好在羅波夫還沒有休息,他正點著氣燈在翻閱圖書,見是張強也沒見外便將他讓了進去。
“在看書呢”張強蒼白的算是打了招呼。
“才翻了翻托爾斯泰的,”大副一邊說著一邊示意他坐下,自己又半躺在不是很寬敞的臥榻上不失禮節的問道“找我有事?”
“沒有沒有,就是想和您說會話。”
“哦,”羅波夫像是沒有這個興致便猜想他一定是為‘那件事’而來,也就淡淡的說了句“你的家人會收到那封信的。”
張強麵露尷尬地接著“給您添了麻煩,還不知怎樣報答您呢。”
大副習以為常的說“這就不必了,”隨後就指了指書架上的圖書說“上麵也有華文的,你可以自己挑選,或許有你感興趣的。”張強立在原地沒有作答,眼前的這一切完全顛覆了他曾經的認為,也可以說他是被眼前的陳設完全給驚呆了,更確切一點的說,他是對羅波夫產生了更加強烈的肅然起敬在這個有限的空間裡,臥榻的二麵壁格上擺放的全都是書籍。儘管自己有幸和他成為了好相識、好朋友,可是在此之前他一直是把羅波夫認作為一介講義氣的性情中人而已,根本沒有想到他還是位酷愛讀書的謙謙君子。
大副看出了他一半的心思,合上了手中才又翻開的書本輕放在了小平台上,下意識的用手抹了一把隻露出一點口唇的絡腮大胡子微笑著對他說“這……我剛才說了,這裡的書籍不全是俄文,坐下吧。”說罷他便隨手抽出了幾本書來向他介紹著“這是你們中國的詩經、三國演義,我嘛,無事正讀著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靈魂作品,還有英國莎士比亞的詩歌,這些都是好書,其內容同屬天下的寶貴的精華。”
張強被這意想不到的熱忱感動的更是無所適從。
“要不我先給你講一講這書本裡的精粹內容。”羅波夫翻開了莎士比亞詩歌集,他讀有神韻,講有色彩,使得張強聽的更是津津樂道、認認真真地未發一語,雙手一直緊攥著垂在胸前的大辨子上。
就在羅波夫放下書籍喝口茶水的空當,張強也隨手拿起了原本就放在台子邊上的一本封皮上繪有精美圖案的書籍像模像樣的翻閱起來,其認真程度一點也不亞於大副羅波夫剛才的解說程度,雖然這是一本讓他讀不懂的文字書籍,但是扉頁裡的插圖倒是讓他的心臟加速了跳動,偏移的思維也勾起了自然而然的浮想翩翩,他,也許是看懂了。
大帆船安全進入日本海後雖然寂寞難耐卻還是風平浪靜,這是具有航海經驗的舵手們通常選擇的最佳通行時段。到了第七天的午後二點時,不可料想的噩運正悄悄地朝他們靠近。
那時羅盤上顯示大船航行在東經142°,北緯46°的正常航線上時,彼得船長正一手抓著酒瓶,另一隻手舉著盛有‘伏特加’酒的高腳陶瓷杯正神采飛揚地向大家報喜祝願道“孩子們,我們的尼古拉二世如同上帝一樣在保佑著我們,明天的清晨你們就可以和你們的胖女人熱烈的擁抱在一起,親親你們的孩子,與你們的兄弟姐妹們歡……”一陣少有的旋轉風掠過無情地打斷了他最為美妙的興致,船身也隨之搖擺不定,憑借航海經驗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季節在韃靼海域出現這詭異的西南風必是那上帝的詛咒!
“大家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整理好繩索,控製好風帆。”他終止了尚未出口的那些更加具有刺激性鼓勵提前做出了預判,並且在大聲咆哮的同時冷靜地立在原地仰麵搜尋著不斷變化的天空。
又一股強勁的賊風呼嘯而過,不一會三個方向的海麵上就突然生成了很大一片一坨挨著一坨黑黝黝的雲團,它們在不斷翻滾、越聚越多、越滾越大,很快它們就衍變成了鉛灰色,好似魔鬼一般在不斷變換著形狀、膨脹,瞬間就猶如龐大的怪獸一般形成了海天一線的幕簾壓到了近前,“不好!”船長扔掉了手裡的酒瓶和酒杯歇斯底裡的狂喊著“快落帆!…”他的嗓子幾乎已經撕裂,沒人聽得見,也不可能有誰還能夠聽得見!
近乎十八級強台風卷起的巨浪頃刻間便在黑暗中毀滅了一切。
泡在冰冷的海水裡,張強的身體幾乎快要被凍僵了,僥幸的他被繩索纏繞在一根大木頭上才沒有被海浪打沉。
西落的陽光又從雲層裡鑽了出來,順著餘輝的方向他看見了一大片模糊地影像,他仔細環顧四周作為比較,再朝餘暉照射的那片黑影看去,這一次可令他興奮到了極至,他確信那是一座嶼島!他掙脫了救了他性命的繩索擠出了“有希望了”的無力聲音後就騰出一隻還有點力氣的臂膀奮力地朝著那團給他帶來希望的影子遊去。
島上的樹木已清晰可見了,這和他家鄉的南泉島一樣美麗,不過現在的他可沒有半點精力去欣賞這些,求生的欲望迫使他一刻也不能停止向前、不斷地向前。
當他遊到海麵較為平靜的區域時他的身體被猛烈地撞擊了一下,臀部的位置旋即便是一陣被撕扯的劇烈疼痛,他穩住身子回頭觀望時,水麵上已經泛出了一片血漬,這一瞥又瞧見不遠處還有一根葦竿正朝著他快速移來,‘不好,是魚鰭!’正驚愕著,那條沙魚的背鰭已經完全露出了水麵向他衝了過來,紅紅的口腔裡參差不齊的牙齒已逼近前來,說時遲那時快,求生的本能讓他順勢將漂過來的一塊大木板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推進了已經能聞到腥臭味的血盆大口中。
當他醒來的時候四周已是漆黑一片。
他躺在冰冷的沙礫上艱難地喘著氣,刺骨的海風不斷地掠過他快要被凍僵的軀體。由於肺裡灌滿了海水,每換一次氣胸部便會產生劇烈的疼痛,他動了動不聽使喚的麻木手指,在意識到自己還是活著的時候便努力開始扭動起自己的四肢,正是這個垂死的掙紮動作幫他撿回了將要逝去的生命。
不知又過了多久他的頭可以扭動了,意識開始恢複,他用力睜開眼睛想看看自己現在呆在什麼地方,可是除了模模糊糊的一片什麼都無從辨認,因為他的雙眼已經腫脹成似是兩隻熟透的爛桃子一般,隻能勉強的現出一條細微的縫隙,那一絲朦朦朧朧的光亮讓他意識到自己現在還不至於沉在水底,起碼從他口中冒出的濃烈腥臭氣味他還是聞到了。
被海水浸泡的衣服如同鎧甲一般緊緊地將他牢固的包裹著,給他的呼吸也帶來了極大的困難;少了一大塊肉的臀部形成了一個凹窟,周圍滲出的血漬已被鹽份凝固在了破損的絮布邊緣;他開口大聲的叫喊“有人嗎?”,沒有回音,就連他自己發出的聲音他也沒有聽到,其實他根本就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落在他身邊覓食的海鳥和竄來竄去的倉鼠都沒有改變原有的行為。
饑餓、缺水,渾身酸痛,現在他真的連一點力氣也沒有了,但是他的大腦現在還沒到失去思維的地步‘我現在不能就這麼趴在地上,否則我會死在這裡’。他開始積蓄力量竭儘全力搖搖晃晃地讓自己站了起來,可還沒邁出幾步就重重地倒了下去,這一摔卻摔在了一個軟乎乎的肉體上,受到重壓後的彼得船長卻被這沉重的一擊給震醒了,胃中灌滿的海水隨即便從他的嘴裡噴湧而出。他的二次生命得益於固有的肥胖身體,厚厚的脂肪被海水輕輕地托起才沒有使他沉入海底,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將他衝上海灘時腦袋撞上了硬物才使他昏迷了過去。
彼得洛維奇的身體同樣也已經出現了虛脫,現在他極需要得到營養來補充,求生的本能迫使他集聚了所有的力氣拱起了後背甩掉了壓在他身上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