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傳記!
張強聽了他的這些陳述後雙手托在腮幫子緩慢地在屋裡不停的來回走動著,還自言自語地說“怎麼會這樣,俄國人怎麼會屈從於日本人呢?”
二娃聽到了他的嘀咕聲也隨之站了起來補充道“不過,我在那裡還看到了不少藍眼睛的人。”“也是警察嗎?”“不是,那些人有他們自己的公事樓房、銀行和賭場。”“有銀行,還有賭場?”張強出現了興奮的樣子。“是的,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所以我還特意從哥薩克街到利洛列夫大街來回走了兩遍。”“都看到什麼?”“嘿嘿嘿,什麼都有。”二娃的黑臉上還泛出了那麼一點紅來,然後就笑而不答了。
張強猜到了七八分也就沒再往下追問,而是在想‘斯洛莫娃說的應該沒有錯’。想到這裡他又開始在二娃的麵前晃悠開了,他在冷不丁的瞬間突然問出了他真正急於想知道的“家裡怎麼樣?”二娃聽後就一臉苦相的說“哪裡還有什麼家,幾間破土房子倒的隻剩下半間了。”張強驚愕的又問“那…,你家裡的人都去了哪?”二娃這時已是快哭的樣子,他低頭搖晃了幾下說“沒有人了,早就沒人了,”微微顫動的抽泣使他的聲音變的細小“我十四歲那年傅家甸犯人瘟死了好多人,那時天很熱,爸爸媽媽帶著我和弟弟擠上了一條毛子的大木船,弟弟在逃難的路途中就不行了……他被扔進了江裡,”他揉了一把鼻子又繼續說“後來也不知怎的都在這裡下了船,‘毛子’把帶到這裡的人分成了好幾組帶到了不同的地方,我們一家三口被帶進了礦山,沒幾天母親也離開了我們……”說到這裡他雙手抱頭再也說不下去了。
受到感染的張強一屁股坐了下來,他的思絮也飛回到了一九〇二年的那場狂風驟雨掀去了他家的屋頂……“帶你來時,你並沒有告訴我說你的父親也在這裡啊”張強帶著有些哽澀的嗓音說。
二娃這才將他的頭緩緩抬起,凝望著張強從牙縫裡勉強擠出了這幾個字來“被塌方的石塊給砸死了”他已經流不出眼淚。
張強的身體出現了顫動,他起身上前說不出半句話便將二娃的頭埋在了自己的身上。
幾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葉列維斯基還是沒有回音,張強便等不及了,他招集了幾名骨乾召開了一次非常重要的會議,這次會議主要是學習和采納俄國人的做法爭取讓全體員工拿出口袋裡並不太多的結餘參與工廠擴大生產,根據拿出的比例多少參與年底分紅。在這次參加會議的人員中增加了獵戶和傅二娃為骨乾成員。
回到家中以後阿芳才對他說“你的決策我雖然讚同了,那是顧及你的聲望,可是我總覺得把攤子一下子鋪的這麼大,就擔心……這以後能不能跟得上。”她把‘樹大招風’這四個字咽回了肚子裡。
張強聽她既已說到這份上了,擰緊的眉宇讓他做出了認真的回應“你認為有不妥當的地方就應該在會議上說出來也好讓大家分析獻策嘛。”“我就是擔心說出來會給你造成不好的影響”阿芳二次加以說明。
‘威望就是維護成功利益的基石’這一點在張強的心裡還是相當的清楚,既然她時刻都沒忽略在人群中維護自己的威望,少說一點麻煩總會少點的,不過,凡事都來個‘事後諸葛亮’也是夠煩人的。這麼一想便對她說起了關心的話來“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安心的調養,不要再過分操勞,工作上的事你對我就抱著信任觀點比什麼都強,”然後又將她按在椅子上調侃的說“我這就去為夫人倒杯熱茶來”的同時也向走上前來的方姨投去了一個彆樣的神態。
平淡的日子過久了無中生有的對抗自然也就少了許多,若不是阿芳兩次生產他都不在她身邊的緣故,也不會在他的內心深處留存對她深深欠疚的印漬,因而,現在隻要是在家中他都會儘可能的不讓方姨來照顧她,他認為隻有在嗬護她的同時自己才會有那種解脫負罪後的輕鬆,儘管他們二人時不時還會出現莫須有的新的磕磕絆絆,可那種特殊地甘美始終還是存在的,這就足以證明在他(她)們心裡裝的除了掙命便是她(他),何況兩口子生氣本就不隔夜嘛。
阿芳也是沒有改變平時那種嫵媚的笑靨一語不發的接過了他遞過來的茶碗,當二人的手指觸碰到了一起的那個瞬間,久違的衝動仍然猶如一小股電流流經了她的體內,隻是瞬息便消失了。
她有點不知所措的想‘我這是怎麼了?’其實這也算不上什麼,因為她和他的內在思維本就不怎麼相同,她心裡裝的除了孩子便是他!可神經質卻又十分相近。
‘他最近怎麼也學的神秘兮兮了’的念頭偏在這個時候也闖入了她的冥想之中‘許多話他都不跟我說了,還經常去那個地方’的想法同樣如死灰複燃一般死死地纏住了她,像是在捉弄著她,雖然她極力的想把這些煩心的東西排擠出去、想要用另一種順聽又順意的話來維護眼下閃現過的那一微弱的情動,但是她此時此刻實在是無法在這一方麵吐出半個字來,儘管她比誰都清楚他是她今生唯一不可重新再遇到的人,即使那日在闖入鬼門關又與傻子趙永泉重又照麵時也沒有絲毫的惜舊之份,可是現在就是改變不了自己。
“你這是怎麼了?我還沒見過你這樣傻不愣愣的。”張強的質疑喚醒了她的僵化“沒什麼,我這是在想那,想那警長的錢是不是應該還給人家了。”“……你都知道啦?”這時傳來了方姨在隔壁呼喚丫丫的聲音,阿芳便起身對他點了點頭說“待會我再對你說。”
張強木納的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
過了一會,她兩手捧著一個小木匣子下了閣樓對他說“自從我看到了那張紙條後就開始每天節省十戈比,”說著話木蓋也已打開“給你,估算著加上這些可能夠了吧。”
張強直愣愣的看著裡麵一遝遝全是十戈比麵值的紙幣,他強行忍住了發酸的鼻子,一把將她摟在懷裡再也不想隱瞞下去地對她說“現在已經還不了了。”阿芳吃驚的一把推開了他就問“為什麼?”“這可沒那麼多的為什麼,那時候我和他就抱有各自的用心,對此事我也曾和葉列維斯基商量過。”阿芳立刻就追問道“他怎麼說?”張強搖搖頭說“和我一樣,沒有它法,”然後就先行坐回了原處安慰起她來“好在我們現在有了許多的朋友,我相信尹弗斯基也不會拿我們怎麼樣。”
“以後的事情還很難說啊”阿芳又開始顧慮重重了。
“走一步是一步吧,我就是不想讓你知道的太多才沒把這事告訴你,以後我會有辦法處理好這些的,再說,當時他如果不肯借與我,那才叫不好說呐。”他越是這麼解釋,阿芳的擔心也就越發增大,稍才放緩的心境這會兒又懸了起來,可是她既無策又無力。
若不是天氣炎熱,張強是不會在飯後攜妻拖子全家一起出門閒逛的,說是出門,也就是順著河邊的小道繞上那麼一圈也就算是納個涼了,漸漸地、漸漸地一家人也就養成了這種習慣。
這兒的人們大都除了外出做禮拜外就是喜歡在晚間聚在一起喝酒、交流,大熱天裡更是不願待在家裡了,況且下午的晚些時候還飄來一陣不大的雨水,稍有些涼意舒適空氣間充斥著一股花香與塵土混合的氣味,晚上出門散步的人自然也就比平時多了起來,共享著涼爽所帶來的快意。
這裡沒有宗教偏執,東正教與伊斯蘭教相互共生,和諧交流。不少人都會利用這段時間用來加深平日裡的感情,交換一些各自的認知和一些或是迷惑或是有趣的新鮮事,當話題被引到帶有敏感的內容時,人們總能夠巧妙地繞開它去,不影響情緒。
而姑娘、小夥們早就急不可耐地裝成無事一樣等待著黃昏時刻的降臨。
張強也在這樣的環境下學到了些許的對應技巧,也正是在這樣的特殊機會下打聽到了可能要更換警察局長的信息。
方姨見他們倆口子這些天來都忙得不可開交就想著讓他們能多說會兒話、多睡個安穩覺就早早的把嬰兒抱了過去,這個小恒昌說來也真是乖巧,晚上隻要吃飽奶水或是米湯就可以不哭不鬨的睡到第二天天亮。她的良苦用心沒有白廢,張強摟著阿芳沒說上多一會就呼呼的進入了夢鄉,這下可把阿芳給折騰苦了,越是有意閉眼就越是睡不著,萬千的雜七雜八更是一股腦兒的都彙集到了一起。
到了第二天,她再也不能說她的雙眼是如何如何地秀美了。
“爸爸,我也是從媽媽這裡出來的嗎?”在一個難得的閒暇日子裡女兒正和他下著五子棋,冷不丁的抬起頭來就向爸爸提出了這麼一個問題,而且還用手指向下比劃著,張強看著可愛的女兒一時間還真不知道怎樣才能對她說明白才是個好,過了片刻他才答非所問的笑著說“你怎麼也跟著去醫生那裡啦。”“我沒有去醫生那裡。”張強陷入了囧境“那……”“媽媽生小弟弟時我全看見了”她總算是先開了口。張強頓時就流露出了驚愕的神色“是在家裡?”丫丫點點頭說“嗯,媽媽像是動不了一樣,馬叔叔跪在床上用手在媽媽的臉上按著,媽媽才好了一點”她不僅天真的說著還做出了一連串的誇張動作學給她爸爸看。轟的一聲,張強聽了這沒頭沒腦的話後腦袋如同裂了一般,怎麼還有老馬的事!
“方姨、方姨!!”他突然間站了起來邊走邊歇斯底裡的大聲喊叫著,在過道口處差一點就撞上了聞聲而來的方姨,她幾乎也被這突然見到的臉色給嚇壞了,隻見她又連連倒退了幾步,口中喃喃的吐出了極不連慣的聲音“出…出…出了什…什麼事了?”“我兒子是怎麼生下來的?”張強更是沒頭沒腦的劈頭就問,問完了好像也知道這話問的不很妥當便站在那裡‘這樣’或‘那樣’如同他女兒一樣的比劃著。
聰明的方姨這下才明白過來這裡所發生了什麼,慌亂的心境這會兒才平複了許多,她長舒了一口氣在胸口上拍了拍說“哎呀,我的娘呀,你差點沒把我給嚇死,”邊說邊繼續在自己的胸前輕捶了幾下朝他投去了疑惑的目光反問道“怎麼,阿芳沒有告訴你?”“嗨,”張強一甩胳膊像是要走的樣子,但他並沒有走,臉色依然鐵青的對她說“告訴了還用得著問你乾什麼!”看來他是真懵了。
方姨知道他們倆口子經常好生悶氣,但她決不知道能把他氣變成這樣的真正緣故,再說最近也沒見到兩口子拌過嘴便心平氣和的對他說“您先消消氣,若是因為這個呀那我就把那天的情況細細地說給您聽。”說完便把他引到了長椅上坐了下來,又給他兌了杯溫茶,這才一五一十的講了起來,小婭琴也在一旁靜靜地聽著。
方姨抹著眼淚最後說“那天要不是老馬在這裡,我一個人呀,”她撩起衣角擦拭著因止不住而滾落的淚珠後接著說“真的不敢想象會是怎樣的結果”說完這話便一個勁的在那裡揺晃著腦袋。
“哦…,彆這樣彆這樣,”張強似乎有了良心上的發現轉而寬慰起了方姨,又像是在自責自己,最終他還是說出了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的話語“這都叫些什麼事!”後轉身上了二樓。小婭琴正想跟上爸爸卻被方姨一把給拉住了,並且朝她做了擺擺手的動作將她摟靠在自己的身上,小婭琴順從了。
其實阿芳在聽到下麵的吼叫聲時就已經抱起了孩子準備下來,可後來她又靜止在了門後,她覺得事發突然必有蹊蹺就貼著門板細細的聆聽了一會,間斷地唔隆唔隆的回音加之方姨的聲音也是時大時小怎麼也聽不得全部,等她把還在熟睡的孩子放到床上時他已經推門進來了,四目相覷的她隻能等著他的發話。
說來就是奇怪,張強在見到阿芳的那一刻時所有的狀態全都發生了逆轉,甚至就像剛才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走到她的身邊拉起了她的手心平氣和的說“親愛的,有些事情你為什麼就不能早和我吱一聲呐。”這聽起來並不蒼白的話音剛落下,阿芳立刻就以強笑的方式反問起了他“告訴你有用嗎?”這時的她根本不想知道他剛才所說的含義,此時她隻是認為他又想玩些什麼新的花樣,這僅僅隻是發生在一瞬之間而已。
“為什麼就不能告訴我呢?難道你認為我還不夠疼愛你是不是?”一連兩問反而把剛才的吼叫聲又重拾在了她的耳窩裡回蕩開了,好在,還是她受看的容顏遮掩住了她心中的不快,心裡想著不再問及剛才樓下發生過什麼,看他怎麼說。不過對於他的問話阿芳還是以輕鬆的語調回敬了他“不是,都不是,我已經習慣了。”她作出如此這般輕描淡寫的回話反倒更讓張強感到自己有些無地自容了,於是他也欲蓋彌彰地補上了這麼一句“見不到葉列維斯基,心裡總有些焦躁不安。”
“有什麼話你就坐下來說說吧”歸根結底她還是想知道剛才下麵所發生的到底是個什麼事。
內疚讓張強的思維從根本上發生了偏移,隻見他非常順從的坐在了她的身邊說“我打算再讓傅二娃回東北一趟。”
阿芳一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了這樣的事又不是能和方姨所商議的,更不可能發生大聲嚷嚷的現象,於是便忍不住的打破了砂鍋“就為這事也值得在下麵大聲的嚷嚷?”“不是,不是。”“那為什麼?”阿芳更加不解的緊追不舍。
張強這才紅著臉生硬的對她說“以後我儘量呆在你身邊就是了。”這話說的雖然不見首尾,阿芳倒是已經領悟到了其中三分的意思便回避了這樣的無趣說“這倒也大可不必,不過你剛才說讓傅二娃再去趟哈城是不是需要等時機把握成熟以後再行決定?”張強稍瞬即逝的表情說明他不願意聽到有悖於自己已經安排好了的事情,於是他又舊話重提“我說親愛的,你就不能少操點心行不行?再這樣下去以後有事我都不好再告訴你了,”旋即他便站起身來接著說“我現在去警長那裡,傍晚就回來。”因為他表現出來的完全又是一個良好的狀態,顯示出還有一件事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的確非常重要!可是這均為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對話今天並沒有引起二人的注意。
阿芳隨後便站起身來仍舊用原有的聲調對他叮囑道“少說話,辦完事就回來。”
當張強走出房門時,有趣的事情發生了樓梯口的一老一小不約而同的都將臉背了過去,蹲在那裡像模像樣地玩起了盤花繩,沒有誰能夠弄得清楚剛才又經曆了一場怎樣的稀裡糊塗。
之後阿芳還是從方姨那裡知道了原先樓下所發生的緣故,那時的阿芳隻是朝女兒看了一眼也沒有再多說些什麼,方姨傾倒完之後也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說“他生起氣來的樣子看著怪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