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謙在於康的攙扶之下,登上這個不高的土山。
於謙跟隨著陸陸續續的人流進入了廟中。
於謙河北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一代人的時間,這些人都不認識這個老人。
於謙忽然看見一個石碑,上麵刻著一首詩“崢嶸頭角信非雄?變化飛騰頃刻間,等閒吸儘四海水,化作甘霖拯乾坤。”
於謙手指在字跡刻痕之上,慢慢的移動,這是他當初為這個龍王祠寫的詩。多年過去,他似乎都忘記了,他曾經寫過這一首詩了。
“大人?”一個顫抖的聲音在於謙身後傳過來,於謙轉過身來,看到一個白發老頭,一時間認不出來?
於謙說道“你是?”
這白發老頭說道“大人不認識我,我乃本地裡正,當年大人修建龍王廟,還是我領頭扛得大梁。大人來了,怎麼不說一聲?我等好去迎接?”
於謙說道“如今我已經辭官歸鄉,就不用驚動地方了。”
這個白發老頭說道“這怎麼能行,如果讓人知道大人來過,我們卻沒有招待,非被撮脊梁骨不可。”
這個白發老頭似乎很有威望,一聲令下,自然有人過來,一時間不知道多少老頭子過來了,很多是當年於謙的舊人。
於謙當初在河北從來是輕車簡從,來去匆匆,與百姓直接交談,毫無忌諱,這才能深入了解河北地勢。正因為在這種深入了解之下,才能規劃好河道路線。
最後完成了這個大工程。
所以百姓之中認得於謙的
人有不少。
隻是於謙更多覺得眼熟,很多人都不認識。
消息傳來,十裡八鄉的百姓都過來,各自拿酒肉,就在龍王廟之中,擺下筵席。一時間,於謙居然拖不開身來。
這就是於謙在河北之地的威望,即便是二十多年過去了。這股威望依然凝聚不散,很多後生沒有見過於謙,但是聽父祖講過,而今都來給於謙磕頭,即便是攔也攔不住。
可見當初楊溥捧殺於謙,讓於謙不能入京,或許有政治算計在裡麵,但是對於謙在河北的威望,卻是一點也沒有說錯。
於謙無法,隻能留下來吃酒了。
於謙感慨道“這龍王廟變化太大了?我都不認識了。”
白發老頭笑道“大人走後,河北因為水利之故,年年即便不是風調雨順,但也有水澆地,有收成。”
“家家戶戶都有餘糧,我就與附近的幾個莊子領頭了商議了一下,覺得這是托了龍王的福氣,就各自出人手,修了修這個廟,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將龜丞相,還有各個龍子,龍女都給供奉上。”
於謙輕輕一笑,隻覺得有些好笑。
但是老百姓就是這樣,很多廟宇裡麵亂七八糟的神邸供奉在一起。而今百姓覺得龍王有功,恨不得將龍王一大家子都供奉上去。
什麼龍母殿,龍子殿,龍女殿,可不就變成一大堆建築群了。
不過,這個廟也是於謙修的,在當地官府報備了,也算不得淫祀。於謙雖然也覺得道理不通,但也沒有多說的意思?
“說起來,應該供奉大人才是。”旁邊的一個老頭說道。
此言一出,居然有不少人的符合。
於謙微微皺眉,還不等說話,旁邊的白發老者連忙說道“胡說什麼的?活人不能供奉的,否則與人有害。不懂就不要亂說話。”
這才將這一片混亂給壓了下來。
於謙心中歎息一聲,心中暗道“這裡不能久留了。”
他固然喜歡這種淳樸的氣氛,但是卻也知道,這裡待得時間長了,會授人以柄,於謙已經退下來了,自然不怕,但是對於這些百姓來說,隨便一個七品小官,就能整治他們生不如死。
於謙與這些鄉老一起飲酒不提,第二天一早,天還沒有亮,於謙就與於康離開了這裡,乘船順著運河南下,離開了這一片他奮鬥過數年,留下無數回憶的土地。
隻是他並不知道。等他百年之後,河北大地之上一片於公祠,其中最大的就是龍王廟,於謙的塑像在上,龍王在下。也算是一出奇景。